“从内地来的货船、客船、水上居民和从内地来的船艇、政府的巡船及花艇等，其数目是惊人的。此外，还有舢板，以及来往河南的渡船，还有一些剃头艇和出售各种食物、衣服、玩具及岸上店铺所出售的日用品的艇等；另外还有算命和耍把戏的艇——总而言之，简直是一座水上浮城。”

这是《广州“番鬼”录》书中的一段记载，该书的作者是美国人亨特，1829年-1842年曾在广州美商旗昌洋行工作。他在书中讲述的是珠江上繁华的场景，他还说，这条江给人一种极好的感觉——毫不停息的活动，低微的噪音，生机勃发和愉快欢畅。

美国人亨特上述提到的“花艇”及“算命和耍把戏的艇”是怎么回事呢？

清朝时期的广州，出现了休闲娱乐为主要目的的“花船”，许多船只聚在一起，连成片，不搞运输，也不打鱼，打造成为待客和娱乐的场所。

广州自“一口通商”以来，大量外国传教士、商人、使者到广州考察或旅居，他们也观察到了珠江上繁华的“花船”并留下了记录。

花船是啥样？

广州珠江上花船繁华的情景，美国人亨特在他的另一部著作——《旧中国杂记》有所记载。

他在书中说，每到中国的农历新年，大家都放假。旧广州的外国侨民中的年轻成员，在这些美好的日子里，总会趁机出去游览，在珠江上包下一艘最华丽的喜庆“花艇”用一天：

靠近岸边，一只挨着一只排成长长横列的，是那些装饰华丽的花艇。它们简直并列成一条条街道，只是比城里或城郊的许多街道还要宽些。花艇的上盖全都是玲珑剔透的木雕，雕刻着花鸟，装着玻璃窗，窗棂油漆描金。艇内不时传出弹奏琴或琵琶的音乐，还有纵酒狂欢、行令猜拳的声音。

在这位美国人的笔下，花艇非常壮观，形成了一个“浮动的世界”。

对于这些花船美国传教士怀礼也有记载。他有多年在中国生活的经历，并于1877年再次游历中国及日本后写下《一个传教士眼中的晚清社会》一书，该书中写到：

河的两岸停泊着许多大型船只，上面居住着整户的人家，有的有着很漂亮的雕刻和绘画，还有的在甲板或船的平顶上建有花园，在有绘画的瓷花盆中种植物，人们坐在花丛中抽烟。你会很快发现有些其他船上也装备得很优雅，有的还有咖啡馆，一些中国绅士在那里过夜。

这位美国人还说，他还看到一些装饰得很“花哨”的船只，船上有雕刻，有艳丽的绘画，船顶挂着带有窥镜的丝质灯笼，图画及有关情爱的诗句写在彩纸上，悬挂在船的两侧。

花船有啥服务？

这些花船上都提供什么样的服务，或有什么样的休闲娱乐项目呢？对此，多个到过广州的外国人进行了观察并留下记载。

这些花船相当安静，只有在黄昏时分才充满活力，同样的情形也适用于街道上……。中国的洋泾浜英语中“花”表示装潢装饰的意思，花船可能就是意味着有装饰的船只，不过，也有可能名字来自花姑娘，她们在这些船只中绽放着。

这是《1898年的夏日：一个德国记者的中国观察》一书中的记载，该书的作者是德国《法兰克福报》的记者保罗·戈德曼。他在书中写到晚清时期的广州，数以千计的居民住在船里，其中包括上述的花艇。

当然，这些花艇并不都是人们认为的“青楼女子”或“娼妓”活动场所，而是包含餐饮、娱乐等综合服务的场所。正如德国人戈德曼所说，“这些花船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样子，首先，它们只是浮动的餐厅，也是男人们聚会的场所。这里是俱乐部或是赌场，女孩儿们则进行桌边服务以及音乐表演”。

这位德国人还说，在当时的广州，如果一个中国人要邀请欧洲朋友吃晚饭的话，邀请他们去花船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如果客人就住在河边，那里也是花船航道的话，花船就会划到他的家门口来，看起来，中外宾客到这些花船上消费，非常方便。

对于花船上可以提供的服务内容，1854年至广州行医的美国医生、传教士嘉约翰也有观察和记载，他编撰了《清代广州旅本》，该书保留了晚清中国相当丰富的历史人文、地理和社会风貌信息，他在书中这样说：

各种花船组成了一座河上城市。有些花船有两三层，下层用作商店，上层常用作听曲、看戏之类的娱乐场所。花船在河上首尾衔接，好似一条街道，但行人必须留意脚下。广州的纨绔子弟是花船的常客，常在傍晚来这里吃饭、赌博、抽鸦片、与歌女调情或通过其他方式打发时间。

当然，这些花船上也提供一些俗气的“船妓”服务项目，对此，《一和传教士眼中的晚清社会》中说，“花船”上的女性打扮得很俗气，用那畸形的小脚摇摇晃晃地走着，出现在门口或甲板上，招呼着过路人，试图以她们的魅力吸引他们进去。这些堕落的女人，许多都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买来，价格从5到50美元不等，她们一直被留在这儿，直到疾病缠身受尽折磨，然后被邪恶的主人赶出去，被赶走时她们没有足够的能够避寒或体面地出现在公众面前的衣物。

清朝时期，虽然广州珠江上的花船众多，而且外国人也去光顾和消费，但从清朝政府的规定看，是不允许中国人带他们去这些场所的。对此，美国人马士在《中国帝国对外关系史》中说：

总督和粤海关部每年重颁一次的会衔告示，它晓谕行商和通事以文明教义教化夷人，并约束他们的狂妄行为。他们不得为夷人购买幼童充作仆役，也不得为他们寻找娼妓，给他们满足淫欲。他们不得“为他们寻找或雇用带有家眷的家船”。任何商人或通事，如果带领外国人嫖娼，并用任何这类方法供应他们的淫欲，都将从严究处。这种每年重颁一次的告示，是张贴在公行公所，或行会会所大门外面的。

不过，当时的清朝官员大多腐败，虽然上有规定，但执行的不到位，有的官员和商人，依然拉着外国人到这些场所消费。

【名家简介】

董兴宝，山东潍坊人，国家一级注册建造师，现为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在广东工作6年，曾担任广东清远市政府文化顾问（2014-2018年）。主编出版过《北江茶道》（南方日报出版社2014年出版）、《清远故事》（新华出版社2017年出版）和《中华洞河之道》（广州出版社2018年出版）等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