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扇子,在夏日炎热的岭南,是过去百姓生活中必不可少又司空见惯的,但扇子又不单是百姓的日常用品,在古代,它不仅是扇风纳凉的工具,还是权利与品味的象征,达官贵人或文人雅士用它彰显身份和地位。
而在明清时代的广州,大量的各种精美扇子成为重要的出口商品,人们还专门生产欧洲贵妇趣味爱好的象牙扇。
我们来看看来岭南旅居的外国人,在他们眼中,又是怎么描述中国扇子的呢?
扇子的使用
葡萄牙第一位派往中国的使者多默·皮列士,于1517年到达广州,他撰写的《东方志》一书,是最早记述东方诸国的珍贵理文献,他在书中说:
“中国的女人,有些像西班牙女人,她们穿带褶的裙子,系腰带,穿稍微宽松的上衣.....,她们穿尖丝缎拖鞋,手上都拿着扇子。”他还观察到,在当时的中国广州,对外输出大量的商品,包括白色生丝、有色散丝,还有箱子、扇子、许多上百不同品种的针。
在皮列士笔下明代广州人的生活中,人们随手拿着扇子,大街上的商店里摆满了各种扇子等商品,而且这些商品都是出口用的。可以说,在皮列士的笔下,一幅描绘明代广州生活的画卷,跃然于纸上。
到了清代,广州百姓的日常生活又是什么样的呢?英国阿美士德访华使团医官阿裨尔,在从北京返回英国时,曾经路过广州,在他的旅行纪实—《中国旅行记》(1816—1817年)中,有这样的描述:
中国人的官员外衣比较简朴,一件宽松的黑当绸长袍,背后或胸前绣有一只鹤或一只虎,此外并无其他装饰,鹳或虎代表他们文职或武职官阶的品级.....,扇子、烟袋挂在两侧;扇子是他们的用具或艺术品中最普通的,扇子是用纸和漆木制成的,扇面上画着很少一些寓意朦胧的图案。他们将一些扇子分发给使团的成员,如此炎热的一天,这一举动还是很受欢迎的。
到了清代,官员们也是随时携带扇子,他们在接待英国使团的过程中,还发给使团成员扇子,让他们使用,也体现了细微的服务,令外国人很感动。
在《马戛尔尼使团使华观感》中,还记载了中国大官的享受,书中说“国家的大官想身子发福,他们认为胖了在群众面前显得威风神气,热天他们午睡,有两名仆人侍候,一个拿扇子给他驱蚊虫,另一个给他扇风。”
在这些外国人的笔下,清代官员的服装、装饰,以及他们奢侈的生活,都描述的细致入微。
事实上,明清两代中国的制扇业十分繁盛,扇和人们的生活结下了不解之缘。孔尚任的《桃花扇》、《西游记》中的孙悟空三借芭蕉扇、《红楼梦》中的晴雯撕扇,虽是艺术虚构,但都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扇在人们生活中的影响之大。
在这一点上,1752年,瑞典人彼得·奥斯贝克到广州旅行后,在其著作《中国和东印度群岛旅行记》也有体现,他在书中说,在广州城,对少数商人来说,两间铺子就够了,在第一间中,是一些粗瓷,在另一间中,是其他所有的物品,例如丝绸、布料、手帕、船上用的防滑板、棉花、墨汁、画纸、叶、珠母做的鼻烟壶、贝壳、扇子、涂瓷釉的锡制等。
可见,扇子与手帕等,都是最基本的商品,深入到达官贵人和百姓的生活中了。
扇子的特殊意义
“中国人还留长发,也留指甲,长指甲和携带精美的扇子是中国人有权有势的象征,这表明他们不需要工作,在见过了几位贵妇人和有权有势的中国人之后,我们特别确定上面所说的都是对的。”
这是曾在潮汕地区被广东官府关押的西班牙人阿德里亚诺·德拉斯·科尔特斯,根据他在岭南旅行期间的观察和记录,这是1625年出版的《中国纪行》中的一段话,在这位西班牙人的眼里,对明代的中国而言,扇子是达官贵人权势的象征。
在明代西方来华人员中,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于1582年(明万历十年)被派往中国传教,在华传教28年,在此期间,他在广州、肇庆、韶关等旅居过,留下《利玛窦中国礼记》,他也提到了中国人使用扇子的情景:
或许某种特殊的习俗的原因,人们用扇子是为了装饰更甚于为了需要。有时候扇上书写着一些格言或甚至整篇诗词。扇子作为友谊和尊敬的一种象征,是最常互相馈赠的礼物。在我们的住处有满满一箱这类扇子礼品,都是友人表示敬意赠送给我们的,我们也拿来送人作为友谊的证明。
对于扇子的特殊用途,利玛窦还在书中说“在大庭广众之中不带扇子会被认为是缺乏风度,尽管气候已应使人避风而不是风。”在这位意大利人的眼里,扇子成为人们彰显品味的东西,而不是实用品了。
更有意思的是:利玛窦还将中国的扇子,与西方人的手套做了对比。他说:“中国人用扇子就好象我们戴手套一样。虽然主要的目的两者似乎恰恰相反,一个是用以驱暑,另一个是用以防寒,但两者一样似乎更经常地都是用作装饰品或纪念友谊的小礼物”。
事实上,明清时代,扇子确实是达官贵人和文人雅士的“标配”,例如,大学士纪晓岚就经常摇着扇子吟诗做对子,好像扇子一摇就生出了妙语佳段。甚滑稽的是许多文人为了用扇子做秀,常常不分季节地拿扇子,这样就有了很多“穿冬衣,摇夏扇”的人,可以看出,扇子,绝不仅是“纳凉”的功能了,而是一种特殊文化用品,代表着地位、身份、品味等特别的意义。
广州制扇业
“在中国有一种特殊的行业远比别处普遍,那就是制扇业。这些扇子通常是在酷热季节用来风的,各个阶级和男女两性都使用。中国扇子的式样和制的用料种类繁多。”
这是《利玛窦中国礼记》中的记载,他还进一步的详细介绍说,扇子通常用芦杆、木头、象牙或乌作骨,上面蒙以纸或棉布,有时甚至是带香味的草秸。有的是圆的,有的是椭圆或方形的。上等人士使用的,一般是用光纸做的,上面装饰着图案,很美丽地描着金色,们携带时或是打开或是合起。
事实上,利玛窦说的扇子上的“图案”,也是一种艺术品,明清时代,中国的扇子又和书画艺术结下了不解之缘。例如,明代的沈周、文徵明、唐伯虎、仇英,清代的“扬州八怪”和常州著名画家浑南田,都有扇面书画佳作传世。
在清代广州“一口通商”期间,扇子还是一种特殊的商品,这种商品的出口,不需要通过当时法定的“行商”来交易,对此,曾在美国商行工作的亨特在其《广州“番鬼”录》中说:虽然行商是得到官府正式承认的唯一对外贸易机构,但行外商人也变得非常重要,他们严格限定只经营作为外侨“个人使用”的必需品,只允许提供给外国人的货品,如衣服、雨伞、草帽、扇子、靴子等。
由于各种扇子不需要通过行商或经过官府批准就可以卖给外国人,当时头脑灵活的广州人,便制作各种精美的扇子,卖给欧洲人。
“据我所知,甚至英国伯明翰这技术和工业的大摇篮,都试图仿效中国产品用机器雕制象牙扇和其他物品。但产品至今仍未达到可与中国竞争的高度。没有比中国扇子展示的细工透雕更精美绝伦的了。”
这是1793年的英国访华使团写成的《马戛尔尼使团使华观感》书中有的记载。该书中还详细说:扇杆看来是用手工单个雕刻成任何需要的形式,或者是有徽章的盾,或者是人和物,成品按细腻的图样完成。
两根外杆满是凸露的透雕,其制作方式只有手工技术才能完成。
除了“象牙扇”,该书中还特别介绍了广州的“金扇”:在中国,金子并不用来打铸成钱币,会制成一些小玩意儿和装饰品,特别在广州,中国的匠人把它制成扇、扣、鼻烟盒、牙签盒等,卖给在那里做生意的欧洲人,当地人不使用或购买这些东西,但曼达林和贵妇人在手腕上戴大金手镯或指环,既用作装饰也为迷信之故。
显然,对于广州人来说,制作这些“象牙扇”或“金扇”,绝不是满足当地人或中国人的需要,而是为了出口,而且这种奢侈的“扇子”,更是一种工艺品或艺术品,而非日常用品,体现了清代广州人的生意头脑。
在历史上,广东的制扇业历史悠久,而且非常发达,例如,流行于江门市新会区的“葵扇”,地特产的蒲葵为原料制作,已经有千年的历史,而广东的“火画扇”与檀香扇,竹丝扇,绫绢扇并为“中国四大名扇”。我们通过外国人点点滴滴的记录,也从侧面印证了广东发达的制扇行业。
名家简介:
董兴宝,山东潍坊人,国家一级注册建造师,现为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在广东工作6年,曾担任广东清远市政府文化顾问(2014-2018年)。主编出版过《北江茶道》(南方日报出版社2014年出版)、《清远故事》(新华出版社2017年出版)和《中华洞河之道》(广州出版社2018年出版)等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