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度九龄”随想

        文/丘树宏

2017年底，我应邀到张九龄的家乡粤北韶关的始兴县，参加这里举行的广东风度九龄诗歌文化周活动。

正在建设的高速公路半年后才能开通，前往张九龄家乡隘子镇需要走两个小时的路程。离开县城半小时后，汽车缓缓爬越著名的车八岭。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车八岭的蜿蜒曲折和高峻。车八岭横亘在始兴县和全南县之间，以北是广东的始兴县，以南是江西的全南县，属森林生态类型自然保护区，主要保护中亚热带常绿阔叶林及珍稀动植物，是中国综合自然保护区之一。由于动植物资源丰富，素有“物种宝库，南岭明珠”之称。一路上看到的都是极为漂亮的林相，满眼的绿色，生态保护得很好。

两个半小时后，我们才到达张九龄的家乡石头塘村。1300多年的历史，毕竟时间太久远了，石头塘村并没有保留张九龄的任何遗迹，一座不大的张氏祠堂，只有少许清代的残缺的石门、石柱，村后一棵硕大的老桂树，据说是张九龄亲手所植，但很让人怀疑其真实性。近年张氏后人集资所建的一座张文献公祠，倒是显得可信实在。其实，对于古迹古物，适当附会是可以的，但过于牵强就可能适得其反了。尤其是对于张九龄这个千年前的人物，而始兴又是如此闭塞的地方，他的遗迹，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原原本本地说，老老实实地做，谁都会理解的，这样的效果会更实在更好。

接近黄昏的时候，主人家带我们参观满堂客家大围。远远地看到这座客家大围的时候，大家就高呼起来，而我，则是被它的气势震住了。满堂客家大围始建于清道光十六年（1836年），竣工于咸丰十年（1860年），历时24年，为当时的富豪官乾荣所建，占地面积达13544.96平方米。是始兴县现今保存良好的约200座客家围楼中最完整的一座，也是全广东省最大的一座。满堂客家大围全部是青砖结构，是中国民居建筑中“方围”系列的杰出代表，以“岭南第一围”之美誉闻名于世。

对于张九龄，我的认知以往几乎只是停留在他的诗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上，近几年创作大型史诗《珠江》《南越王赵佗》等，也曾提到他与大庾岭，此次应邀参加九龄故乡始兴的这个专题活动，才得以有比较集中的时间来追寻他的生平事迹和传说轶事。诗人交谈、诗歌朗诵会、隘子镇采风、高峰论坛，随着一个个活动的演进，有关张九龄的画面一页页在眼前展开，真实而亲切；张九龄的形象，也从模糊隐约、断断续续，到几乎整个儿矗立在心头，生动而崇高。最后，一个集中而显著的九龄形象，真真实实地占满了我整个的心灵：风度九龄！

是的，就是“风度九龄”！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是曾经的张九龄。张九龄罢相之后，每当有人荐引公卿，唐玄宗总会问道：“风度得如九龄否？”“风度！”风度就是张九龄的代名词，风度就是张九龄的化身。

噫！知九龄者，唐玄宗也！

一个名人，尤其是一个可以称得上是伟大的人，他的思想，他的品质，他的言行，他的作品，随着时空的流转，必定会演变成为一种文化、一种遗产。张九龄无疑就是这样一个人！张九龄当然不是一个简单的自然人，他是一个影响力极大的社会人，他更成为一个文化现象、一个文化成果，这就是“张九龄文化”，或者叫“九龄文化”。而这个文化的核心与标志，就是“风度”，就是“风度文化”。

“风度”语出《后汉书·窦融传论》：“尝独详味此子之风度，虽经国之术无足多谈，而进退之礼良可言矣。”“风度”最早是形容文采出众，后来延伸至礼数。风度的本意是指人的举止姿态，是一个人内在实力的自然流露，也是一种魅力，指人的言谈、举止、神情、姿态等，多指美好的方面。它主要取决于人的气质、礼仪、口才、形象等，是人们最直观的素质，还包括人的气概，器量

我们知道，自然界有文化层，人文界也有文化层，九龄文化同样如此。在我看来，九龄风度文化，包含了以下五个文化层。

诗人风度，或者叫文人风度。张九龄的文章有如“轻缣素练”，能“济时适用”。他的诗歌以兴寄为主，显得委婉蕴藉，独具“雅正冲淡”的神韵，其中不少留存后世的名诗，并对岭南诗派的开创起到启迪作用。他才思敏捷，文章高雅，诗意超逸，早年词采清丽，情致深婉，被贬后风格转趋朴素遒劲，其《感遇》《望月怀远》等更为千古传颂之作，并有《曲江集》二十卷传世。要突出强调的是，唐初以来，一直沿袭六朝的绮靡诗风而不可自拔，而张九龄的诗，尤其是五言诗，诗风清淡纯真，以素练质朴的语言，寄托深远的人生慨望，对扫除绮靡诗风，贡献尤大，被誉为“岭南第一人”。

名相风度。张九龄是一位有胆识、有远见的著名政治家、名相。他忠耿尽职，秉公守则，直言敢谏，选贤任能，不徇私枉法，不趋炎附势，敢与恶势力做斗争，为“开元之治”作出了积极贡献。在主理朝政时敢于直言向皇帝进谏，多次规劝玄宗居安思危，整顿朝纲。玄宗的宠妃武惠妃，欲谋废太子李瑛而立己子时，命宫中官奴游说九龄，九龄叱退使者，及时据理力争，从而平息了宫廷内乱稳定了政局。而对安禄山、李林甫等奸佞所为，张九龄更痛斥其非，并竭力挫败其阴谋。他甚至在千秋节（玄宗生日）送《千秋金鉴录》作贺仪，劝皇帝励精图治，这殊为不易。

盛唐风度。唐朝处在全盛时期，但却又隐伏着种种社会危机。张九龄针对社会弊端，提出以“王道”替代“霸道”的从政之道，强调保民育人，反对穷兵黩武；主张省刑罚，薄征徭，扶持农桑；坚持革新吏治，选贤择能，以德才兼备之士任为地方官吏。他向朝廷状请开大庾岭路。主持修通了梅关古道，成了连接南北交通的主要孔道，南北交通大为改观，后人誉之为“古代的京广线”，不仅为唐代南北交通作出巨大贡献，而且造福子孙后代。他的施政方针，大大缓解了社会矛盾，对巩固中央集权，维护“开元盛世”起到重要的作用，因而被后世誉为“开元之世清贞任宰相”的三杰之一。

客家风度。客家人以诚实、勤劳、务实、谦虚、聪明、善良著称，这些优秀品质在张九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他才智过人，勤奋好学，能诗善文，却谦虚谨慎。他对朝廷忠心耿耿，坦坦荡荡，又敢于直言，淡泊名利；他敬老爱幼、乡情浓厚、性格和蔼；他诚以待人，扶掖后生，举止优雅，风度不凡，让人敬佩而又能够亲近。可以说张九龄是客家文化的开山鼻祖，更是客家文化最具代表的践行者。

中华风度。以上四点，可见张九龄为诗为文、为人为官，均集中、典型地体现了中华风度。五千年中华文明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仁义礼智信，天下为公，天人合一，民贵君轻，大同世界，君子和而不同……所有这些，张九龄都予以完美而生动的诠释。张九龄无疑是中华文化最具资格的代言人。

2007年，本人首倡“孙中山文化”理念，通过各方努力力推孙中山文化工程成为中山市和广东省的重点文化项目，2019年成功写入《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而成上升为国家命题。期待着“张九龄文化”“九龄风度文化”也能够力开风气，早日成为始兴县、韶关市、广东省以至中华文化的一个重要的文化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