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持甘蔗右拿桨 非遗走出新路子

出品 佛山记者站 策划/统筹谢红

文/图 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杨苑莹（署名除外）

手持印有“顺风”“顺水”船桨的龙神、手捧金元宝的玉兔、竖起大拇指的牛神……在大家心目中，年画上的门神是什么样的呢？相信在大多数人心中门神是严肃威武的，但在佛山市顺德博物馆却展出着与传统不太一样的年画。

1月16日至2月25日，《雕版出彩纹创未来——顺德年画迎春作品展》在顺德博物馆举行，展出了48件（套）马冈雕版印刷技艺作品，既有展现高超技艺的传统木刻版印五条屏，还有融入年画、漫画新形式的作品《财源广进·掂过碌蔗》《龙腾四海·百业兴隆》，不少作品还添加龙舟船桨、年桔等本土元素。吸引了不少市民驻足围观。

从濒临失传到新作不断涌现，从尘封在岛上到一步步走到大众面前……近日，羊城晚报记者走进马冈版画工作坊，实地探访这项具有顽强生命力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究竟是如何创作的？传承这项技艺的人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溯源

技艺精湛比“苏刻”

家家户户刻板声

清代中叶时期，广州、佛山成为印刷重地，雕版、刻字、印刷形成了庞大的产业链，每个环节分工越来越细致，与此同时对于人手的需求也越来越大。而这个流程中，雕版刻书是难度最大、耗时最长、成本最高的。为此，两地的书坊便将书版往外派发。

当时，位于顺德容桂的马冈与两地往来频繁，是不少商船必经之路。马冈人了解到广佛对书版有大量需求，觉得这是一门不错的生意，便回村开始做雕版刻书。渐渐地，广佛书坊纷纷找上门来，委托马冈进行“外包”。

与此同时，《顺德县志》中提到：“苏州书贾往往携书入粤，售于书肆。得值后，则携稿往马冈刻板。刻成（未下墨刷印）即携江南，以江纸印刷分售海内，见者以为苏板矣。”江南商人南下发现顺德马冈刻工不仅价格低廉且技艺精湛能媲美“苏刻”，马冈刻版逐渐声名远播，吸引了更多的商人前往购买。

清代诗人金武祥在他的《粟香随笔》中写道：“书板之多，以江西、广东两省为最。江西刻工，在金溪县之许湾；广东刻工，在顺德县之马冈。”马冈刻版到了清代中晚期最为鼎盛，在当地几乎家家户户都会传出刻板的声音。值得一提的是，马冈刻版有许多女子也加入其中，学习刻板技艺并完成书板。

当时，马冈人从广佛揽活回来，先找坊间艺人、熟手刻工画好文字与图稿，然后再誊在木板上，留下界线后再逐一雕刻。

“马冈刻印除了书籍还有丰富的印刷物。”佛山市作家协会副主席、马冈雕版印刷技艺传承人吴国霖介绍道，马冈刻印主要以通俗读物为主，如通胜、黄历，也有《三字经》这类的启蒙教材，还有一些娱乐读物，如木鱼书等，此外还有岁时年俗印刷品，如木版年画、纸马等。

发展

挖掘保护传承技艺

版画转型重获新生

2004年，吴国霖创作长篇小说《丝都寻梦》需要采访自梳女，经朋友介绍认识了马冈彭桂婵婆婆，了解到马冈旧时有很多女子从事雕版刻字，进一步了解到“沉睡”多年的马冈雕版印刷技艺。

也是从这一年开始，吴国霖与他的团队对马冈雕版印刷技艺开展大量的田野调查、资料整理、采风创作等工作，并先后撰写、出版相关的论文、书籍。“在2004年之前，几乎找不到关于马冈雕版印刷的内容，都是我们一点点地找出来。”

2008年，在容桂街道办事处宣传文体办公室的支持下，吴国霖在容城艺术馆成立了马冈版画工作坊，希望能挖掘保护和传承发展该项技艺。当时，因为仅存的马冈木刻雕版传人彭桂婵年事已高，无法将技艺传授给徒弟，在她离世后，马冈雕版印刷传统技艺可能会遭遇断层。

吴国霖回想起工作室最初的情况，十几名来自艺术院校的年轻人满怀热情创作，但因为对雕刻、油墨、工具等等环节并不了解，造成刻出来的版和前人的样本完全不同。面对现实中的种种情况和难题，不少人来了又离开。“在我看来，这几十年最大的难题是人才流失，许多人从零培养，待了几年后又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

所幸，经过十几年的探索和尝试，留在工作坊的师傅们技术越来越好，经验越来越足。“2012年，我们被邀请到深圳文博会进行摆摊展示，吸引了许多人的驻足、关心和喜爱。”对吴国霖来说，这一年成为这项非遗事业最大的转折点，来自中山、东莞等地的人邀请他们到当地展览。

与此同时，吴国霖从清代宫廷版画获取灵感：“刻书或许再也派不上用场，而刻书中的插图，也就是传统的木刻版画，仍然以顽强的生命力活跃于艺坛。”将书籍中的插图单独出来，让雕版木刻插图转向新时代过渡的版画艺术。

为了进一步创新发展马冈版画，吴国霖与团队不拘泥于黑白，将画面变成彩色，并将传统容易凝结的朱砂换成油墨，方便制作。

未来

时代让传统版画变身

充满“顺德味”年画

“没想到，今年的作品如此受欢迎。前几天在展览上，有两位来自陈村的市民非常喜欢《大吉大利·万事如意》这套年画，说第一次见顺德年桔融进年画里。”吴国霖自豪地说。

这幅加了本土元素的年画并不是他今年的首次尝试。此次参与展览的48件（套）马冈雕版印刷技艺作品，吴国霖与团队一起耗时4年完成。而将马冈版画与木版年画相结合的初次尝试是在2020年。

不仅如此，吴国霖还将甘蔗、龙舟船桨等岭南风物，以及“顺风顺水”等粤语俗语融入作品中。“通常年画中门神手持大刀，姿态比较威武。我希望搞搞新意思，将大刀替换成船桨、甘蔗，然后将门神改为十二生肖，并配上漫画的风格。”他表示，今年龙年的年画光是设计稿就改了4版，画板也用了10天时间来雕刻。

在记者探访当天，马冈版画工作坊师傅钱学全正“加班加点”印制一批年画。他从2017年开始学习，从毫无美术基础到现在成为独当一面的“熟手工匠”，他表示越发沉浸其中，越了解越喜欢这项传统文化，能让更多人了解到它，他很开心。

谈到未来的计划，吴国霖充满了信心、干劲十足。“今年要将12套生肖年画创作出来，并把旧版年画进行翻新。”他认为，非遗要想得到更多人的关注需要不断地创新发展，创作出具有岭南气息的作品，唤醒市民大众内心深处的历史文化认同与自信心，促进乡村的可持续发展。他表示，未来还会将年画放到线下，走通济、做墙绘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2023年12月“马冈雕版印刷技艺”进入佛山市非遗项目公示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