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秀区光塔路上怀圣寺,是一座清真寺,门户虽小,却与羊城有一千多年渊源。看月楼,寺内美丽又耐看的古建筑,中轴位置,小巧精致,与阿拉伯的头巾以及沙漠印象似乎相去甚远。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看月楼”中国传统古建筑的飞檐斗拱:
汉宫门楼,斗拱重檐,最为美观。入堂仰望,穹顶高阔,顶端嵌有经文牌匾以及中文匾额;类似中国传统藻井格局,伊儒文化在这里互鉴共通。
第一眼就有疑惑。为什么一个伊斯兰教清真寺——广州回民礼拜所场所,用的是中国式建筑?
中南民族大学青年学者王之当即告知:因为要坚持我国宗教中国化方向——说的有理。
但愿清朝重建者也有此明确立场。
怀圣寺最夺目的是“光塔”。走入光塔小街,白塔屹立,斜斜地从寺墙探头出来,典型的阿拉伯风格:
塔高36米,青砖砌筑,表面涂有灰沙,圆柱形的一座白塔。仰而望之,那般庞大,与中华塔迥然不同。
光塔身份更加特殊:
目前世界上现存最古老的伊斯兰教宣礼塔,比叙利亚温米亚王朝遗留下来的大马士革清真寺宣礼塔还要早80年。
光塔自古为导航设施,为“海上丝绸之路”船舶服务。六榕寺里的花塔,亦有相同功能,只是属于光塔的晚辈。
光塔建于唐贞观元年(公元627年),伊斯兰教创始人门徒阿布·宛葛素和侨居广州的阿拉伯人捐资修建,取名“怀圣”。
时至今日,光塔路一带与历史鼎盛时期的蕃坊已相去甚远,但周围依然是回族满族等少数民族的聚居地。每逢周五,千以计的世界各国穆斯林前来礼拜。
羊城晚报主任编辑戚耀琪微信朋友圈说:
证明光塔就是唐朝时候的广州塔哦!——我当即回复:这个比喻好!
英国学者马歇尔•布鲁木霍尔在《广州的清真寺与回回墓》一文中写道:
“广州城内和郊外共有五个重要清真寺,我们只对两处特别感兴趣,即怀圣寺和位于大北门外离城约半里处的清真寺和墓地。”
叫车从怀圣寺再往二公里以外的“回回墓”,直接感受一千年穆斯林在广州城里城外生生死死的历史场景。
又进清真寺,入墓道、进墓场,不禁内心肃穆;殉国石碑,贞节牌坊,回民祖先路上,多少背影远去?又有多少爱恨情仇,风雨兼程?
据说,唐时已成聚居社区,城外回民专属墓地就是例证。
遥想千年之间,由波斯人等定居中国而渐生出回民的漫长历程,春风化雨,日积月累。
又联想当代小说《穆斯林的葬礼》与我家周围的拉面小店、白帽子与黑头巾。
无数个背影,在黑白之间、太阳与月亮之间,由显而隐,渐渐远去。
地球人类就是这般跋山涉水千里万里交流碰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此意甚合我的散文集《老码头——千年流转这座城》的岭南主题:广州就是一座历史久远的大码头老码头。
八面来风,八方来财,千年贸易,近代“走广”,恰是羊城景象。
但,人类历史奇迹又在于:各国各民族既交汇融合,又各具特色,交相辉映。
《人类简史——从动物到上帝》有一金句印象深刻:
人类有一个特殊本领,会讲故事。
细想观之:寺庙、建筑、信仰、文化、艺术、历史、民族,等等,均为故事。若为广州城拍摄一部历史大片,融入广州的回民亦是浓重一笔。
读懂广州,讲好广州故事,离不开眼前的千丝万缕,点点滴滴。
一眼千年,就是羊城怀圣寺。
2025-2 广州
【名家简介】
江冰,广州岭南文化研究会会长、广东省文化学会副会长、广东财经大学教授。入选中国作家协会新锐批评家、广东省十大优秀社会科学普及专家、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界最有影响力学者。出版有《岭南乡愁》《文化岭南》等十多部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