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广东通史》记载，早在明中叶，广东已出现“果基鱼塘”的经营方式。至清代前期，基塘扩大，果木业亦随之发展，盛产荔枝、龙眼、橘、柚等岭南佳果。

其中的“橘”，是一种可以在田地种植，也可以盆栽的水果树，自古以来，岭南地区广泛种植，因“橘”与“吉”谐音，春节期间，盆栽橘树，或摆放家中，或赠送亲友，用以点缀新春气氛，寓意吉祥如意。

对于这种岭南常见的水果，明清时期多位到访的外国人留下了观察记载。

若论外国人对橘子的记录，最有名的莫过于明朝时期来华的传教士利玛窦，《广东通史》中引用了他的记录：中国人有很多欧洲人从未见过的水果，它们全都生长在广东省和中国的南部......这里，我们还发现了桔子和其他柑桔类水果以及各种刺丛上生长的水果，种类繁多，并具有比别的国家同类水果更好的香味。上述记录内容都收录在《利玛窦中国札记》一书中。

橘子的用途

那么，在明清时期，广东的橘子树，都是种在什么地方，除了做水果食用外，还有什么用途呢？

1752年，瑞典人彼得·奥斯贝克到广州旅行后，在其著作《中国和东印度群岛旅行记》中这样描述了在广东一些居民家中的“橘”树：

除了这些鱼，窗前还有一些种在花盆中的小树，就像他们在苗圃和花园里种的那些一样，是一种长得很矮很可爱的橘树，它的果实在这里也叫作“桔”。实际上，在汉语中的“橘”通“桔”，在广东、福建一般称“橘”。

我们可以看出，清朝中期的广州，人们家中就摆放着这种盆栽的橘子树。而且，这位瑞典人还观察到，在广州的一些寺庙里，人们烧香拜佛的祭坛桌上，放着花瓶、香以及各种各样的食物和水果，特别是一种特殊的大橘子，这是一种类似甜橙但要大许多的水果，它的皮像海绵一样，这种水果很好吃，比甜橙酸一些，但比柠檬甜。

更有意思的是，这位外国人还观察到了当时珠江疍家渔船上，“每家每户以及每艘船和板的左边都有一个小的祭坛，他们在这里烧香，摆放橘树等”。

我们从中可以看出，盆栽的橘树不仅摆放在百姓家中，还在寺庙的供桌上，以及疍民的渔船上都有，在这些场所，橘子树不仅仅可以用于生长水果食用，还有装饰或祭祀的作用。

橘子的口味

这些外国人是否品尝过橘子呢？答案是肯定的。例如，曾在潮汕地区被广东官府关押和旅行的西班牙旅人阿德里亚诺·德拉斯·科尔特斯，根据他在岭南旅行期间的观察和记录，于1625年出版了《中国纪行》一书，专门记录了“岭南水果”：

“我所见过的中国本土特产的水果种类比我预想中要少。首先值得介绍的是中国的特殊橙子，叫作柑橘(Mandarin)。中国还有一些更好的橙子，可以连果皮一起吃，味道特别好。”

在这位西班牙人眼中，当时广州的橘子，是一种“特殊橙子”，而且“连皮一起吃”，应该是指的“小金橘”——果皮可以食用。

我们要注意，该文章中括弧备注橘子的英文名字为“Mandarin”，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词语，这个英语单词有多个含义，一般指当时中国的官员、官吏或官话等，或许因为“橘子”的颜色金黄，英语中就将这个词也用于这种水果了。

西班牙人科尔特斯还记录到一种更大的水果：“当地还有一些被称为中国橙子的巨型橙子，有人头那么大，有一些甚至像长得不错的普通圆形南瓜那么大。”

他还详细观察到这种“橙子”的果肉有些是白色的，有些是粉色的，果皮的颜色类似于香橼，味道妙不可言，有点类似于一种说不出来的葡萄味，他笔下的这种水果，应该是潮汕、梅州等地区的“大柚子”，大的个头确实足有“人头大”。

西班牙人胡安·冈萨雷斯·德·门多萨，根据从澳门到内地的传教士提供材料，于1585年编辑出版了的《中华大帝国史》中，也详细记录了广东的“橘子”，他说，广东有很多果蔬西班牙没有，因为这些果蔬的样子很特别，味道也都很好。甜橘——比糖还甜的、半甜的和稍带酸味的，这些橘子口感很好。

与瑞典人彼得·奥斯贝克一样，他也观察到了珠江疍家渔民“在船边上，有很多花盆，里面长着橘子树和其他小果树”。

葡萄牙人奥伐罗·塞默多，给自己取了个汉名叫“曾德昭”，在其著作《大中国志》中，则称“广东的橘子，称得上橘中的皇后”，甚至将其比喻为“麝香葡萄”，足见外国人对这些水果的喜爱。

广泛种植的橘子树

除了在广东人的家庭、疍家的船上盆栽的橘子外，在广东的珠江两岸，以及广东更多山坡上或田间也有更多的种植。

比如，1829-1842年在广州美商旗昌洋行工作的美国人亨特，他在其著作《旧中国杂记》中提到了珠江两岸的美丽景色：到处分布着美丽的古树，有各种各样的花卉果树。像柑桔、荔枝，以及其他一些在欧洲见不到的果树，如金橘、黄皮、龙眼，还有一株蟠桃。

美国传教士、牧师怀礼(Isaac William Wiley,1825年—1884年)，有多年在中国生活的经历，在其著作《一个传教士眼中的晚清社会》中也提到了“珠江景色”：橘园、榕树和荔枝树，让空气里充满了芳香。

德国《法兰克福报》的记者保罗·戈德曼，在《1898年的夏日：一个德国记者的中国观察》一书则观察到了虎门附近的景色：里到处都是低矮的果树，生长的几乎都是甜橘。它的皮是如此的粗厚，以至于你只能切开后吃它。

英国作家乔治・N・赖特在1858年出版的《中央帝国》一书中在观察和记录到了肇庆鼎湖风光：鼎湖，即坐落在一带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里。鼎湖所在的山区，佳木成林，鲜花铺地，柠檬、柑橘、佛手等果类植物叠嶂盈谷。

小小的橘子，也引起了英国著名的生物化学家、科学史学家李约瑟（Joseph Needham，1900年-1995年）的关注。他在经典著名的著作《中国科学技术史（第一卷导论）》中提到：1178年南宋学者韩彦直所著的《橘录》，这是一部书详细地叙述了柑橘属园艺学的各个方面，是世界上第一部完整的柑橘栽培学著作。

而美国技术史、环境史和全球史领域的著名学者丹尼尔·海德里克(Daniel R. Headrick)在其著作《技术、环境与疾病—帝国主义征服史》一书中说，欧洲早期的航海者，“为了预防坏血病，对船员们的传统海上食品——腌牛肉和腌猪肉进行限量，禁止他们食用奶酪和黄油，而代之以尽可能多的新鲜食物尤其是柑橘和柠檬。”

可见，在这些欧洲人的认知中，柑橘是一种可以预防长期在海上航行而缺乏维生素导致“坏血病”的一种水果，而且如上文中提到的将“橘子”翻译为“Mandarin”，这些外国人到中国后，看到这种水果，自然引起极大的兴趣，并留下了上述诸多记载。

要不然，一个小小的橘子，怎么会引起如此多的外国人进行观察和记录呢？

【名家简介】

董兴宝，山东潍坊人，国家一级注册建造师，现为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在广东工作6年，曾担任广东清远市政府文化顾问（2014-2018年）。主编出版过《北江茶道》（南方日报出版社2014年出版）、《清远故事》（新华出版社2017年出版）和《中华洞河之道》（广州出版社2018年出版）等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