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留学文化为什么会从香山起步，容闳为什么会产生在珠海，这绝不是碰巧的偶然，恰恰是一种历史的必然 。透析这种历史的必然性，香山文化的独特价值令人震撼。

香山：近代中国接触西方最前沿——留学文化之《容闳图传》解读（3）

徐惠萍

羊城晚报连载《索我理想之中华——中国留学生之父容闳图传》之三：南屏少年（1828容闳出生-1834容闳6岁）

在连载完《容闳图传》的三篇序之后，连载进入正文编年体第一部分。一个人6岁以前的成长似乎没有什么值得记载的事，但是当你循着年轮随手翻过几页风景，一个解码香山、溯源珠海的钥匙已经轻轻转动，就像阿拉丁那句“芝麻开门”“芝麻开门”的魔咒，带你猝不及防地进入了一段眼前一亮的历史。

这段历史虽然并不久远，但是却尘封得很深，仿佛是一个盲点，以至于今天很多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依然不知道这里的前世今生。了解这段历史，不仅仅是对这片土地重要，对了解中国近代史、了解留学文化都有特别重要的意义。

中国的留学文化为什么会从香山起步，容闳为什么会产生在珠海，这绝不是碰巧的偶然，恰恰是一种历史的必然 。透析这种历史的必然性，香山文化的独特价值令人震撼。

我对这段历史经历了从不知到偶遇到痴迷，了解越多，敬畏越深。

95年我从新华社调到珠海市委办公室综合科，那个时候综合科有点牛，市委的报告大多出自我们几个之手。很多报告的主题都是珠海怎么从一个小渔村华丽转型为现代化经济特区， “花园式海滨城市” ，“第一座联合国最佳人居范例奖城市” 、“空气可以罐装出口”、，是那个时候的常见词。其实“小渔村”的标签至今都还停留在好多人对珠海的认知里，当然还附带有另外一个标签“文化沙漠”。

容闳的研究，击垮了我秉承多年的“小渔村”意识，放眼500年，霎那间发现这是一片多么神奇的土地，这是东西方文明最早的交流碰撞之地，这是中国近代化的潮起之地，这里的父老乡亲“睁眼看世界”的时间竟然比中国大陆提早了近三百年。

纵观包括中原文化、巴蜀文化等在内的地区性文化大都是这个区域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所形成的带有区域特征的文化生活形态，是时间的累积和沉淀。而香山文化是一个横空出世的文化，千载难逢的机缘聚合，凝结成古老帝国从没有过的别样风景。

香山文化的缘起有两个重要的先决条件，从外因上看它是与人类世界发展史第一次格局大变化联系在一起的，这个大变化就是人类通过地理大发现、新航路的开辟以及欧洲殖民主义者的全球扩张，第一次建立起跨越大陆和海洋的全球性联系，全球化序幕悄然开启，从内因上是与明清时期朝廷治理国家的大政方针联系在一起的，闭关锁国的对外政策下，千年商都广州及其外港澳门成为从未关闭的对外交往通道，香山借机占尽天时地利，成为近代中国接触西方世界的最前沿窗口。

作为编年体叙事图文记载，容闳两岁以前选取的内容着重从外因上解析香山文化，而3~6岁的选取内容则着重从内因上解析香山文化。  

如：容闳一岁的配图“真蒂洛尼家族原藏中国贸易港绘画系列：澳门”是本书第一张跨页图，场面宏大，栩栩如生地展现了18世纪澳门全景，清晰可见炮台、城墙、教堂、民居，陆续进港的外国船只。那时的澳门已经成为新航路上东方枢纽港，聚集了来自欧洲、亚洲、美洲的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商人 我是在珠海海关博物馆看到这幅图的复制件，据拱北海关杨梓光介绍，这也是目前发现最早完整可见粤海关澳门总口及其下辖4个关口的工作场景图，依稀可见身着顶戴花翎的海关工作人员。

这幅图使这一年的文字描述立刻生动起来：“伴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开启和欧洲殖民主义者的扩张，1553年，葡萄牙人取得澳门租住权，连通世界的新航路延伸至此，澳门成为中国第一通商口岸和西方人在华的第一个合法居住地，容闳的家乡也因缘际会成为华夏大地最早感受西方文明的近水楼台。”正因如此，伏在亲人臂弯里一岁的容闳，耳边不时响起的是远洋商船的汽笛声和河对岸澳门西洋教堂的钟声。这些声音恰恰显示了这个地域不同其他的特殊性。

又如：容闳三岁的配图“商船云集的十字门水域”也是非常令人震撼的。数十艘挂着各个国家国旗的商船密集的停泊在澳门和珠海的水面上，不仅彰显了澳门作为东方枢纽港的繁荣，一个新的阶层也悄然在此孕育。   

澳门作为广州的外港，每一条进入广州的外国商船，都要在此停泊，聘请引水员、聘请通事等，解决淡水和食物供给。香山地区也开始出现了一批专门为外国船只提供粮食、淡水、领航、翻译等各种配套服务的人群，并逐渐衍生出一个新的阶层——买办。一位美国学者说，香山人在当时几乎等于买办的代名词，今天的学者对这个阶层有了新的定义，称之为中国最早融入全球化的先驱。晚清四大买办，除了浙江席正莆，三位在香山，珠海的徐润、唐廷枢和中山郑观应，澳门科技大学曾经举办“香山商帮与洋务运动”学术研讨会，把这三位香山买办称之为”近代民族工业三杰”。据统计1830年到1900年的70年间，当时活跃在上海、广州、天津、汉口、唐山、九江等洋行中的买卖，香山人十占其八，这些买办后来转型成为中国的民族企业家，对推动中国近代化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今天这片水域已经沧海变桑田，成为高楼林立的横琴国际商务区，它以另一种形态继续着敢为天下先、引领时代的实践。

其实有不少学者早就关注这片土地的地缘特点，研究中西文化交流史、研究教育史、研究传教士史、研究留学文化史、研究科学发展史等方面的论文和著作不同程度都有相关的论述，也许是因为学术研究和社会传播的不同，也许是因为时代的局限，有一些今天从香山文化角度弥足珍贵的历史价值没有被突出地彰显出来。当然，学术的思想不会理所当然成为社会的共识，需要转化，这种转化或许因为历史或者其他的原因还会被有意无意转错频道，就像我们对珠海“小渔村”的认识。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们正在推动的留学文化研究和传播大大超越了历史与现实，对我们研究全球视野下的中国发展道路具有特别的借鉴意义。

今年3月，上海虹口区党史办一级调研员王佩军，到珠海中山也就是老香山的地盘上走了一圈，惊叹不已，珠海留学文化馆、唐家镇村史馆、唐绍仪故居馆、杨匏安故居馆，孙中山故居馆，郑观应故居馆、杨殷故居馆，以及广州的中共三大纪念馆，他说：“稍加连贯观察思考，倍感震惊震撼：你们那里藏着中国近代以来中华民族最终觉醒发展进步的历史源泉和操作密码！”

厚重的香山文化，很难一笔道尽，而容闳身上所承载的符号意义，是最好的诠释和解读。慢慢地在丰富的图文中去寻找和领悟吧，每一张图片都有密码。

链接：

【珠海文脉·索我理想之中华】南屏少年①

【名家简介】

徐惠萍，容闳研究学者，珠海留学文化馆荣誉馆长。毕业于中国新闻学院，曾任新华社记者。1995年从新华社调入容闳家乡珠海，先后担任珠海市委新闻秘书、珠江晚报总编辑、珠海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珠海市妇联主席等。长期致力于对容闳和香山文化的研究，撰稿并策划纪录片《容闳》在中央电视台纪录片频道播出，获中国影视大奖提名奖、广东省第十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优秀作品奖。著有书籍《跨越——珠海新闻舆论监督聚焦》《先行者容闳》《索我理想之中华——中国留学生之父容闳图传》（本书被耶鲁大学东亚图书馆收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