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说岭南】江冰|玉林古风:从围屋到“狗肉节”
  • 来源:云上岭南
  • 发表时间:2022-04-14 10:50

[编者按]:江冰教授的“新媒体散文”所描述对象,不管从国内到国外,从广州到岭南“四方汇”,他一直遵循自己一个“规则”:现场抒写,新媒体表达。之前连续推送的江教授欧洲纪行《世界另一端》,反响良好,有三个公众号转发,多个网站转载。

此篇《玉林古风:从围屋到“狗肉节”》,江教授把本来不搭边的两种“存在”,却能在一弯一拐之间融合表达,致使文中穿插古建筑的描述,与狗肉节产生了“密切”关联。作者所言:“就如我对本土文化之热爱,各地特色小吃愿尝试,从中辩得本土之关连。”新媒体散文,不只结构上对传统写法产生“挑战”,它还“挑战”了读者的阅读习惯与阅读理解。这是新媒体时代带给我们阅读的改变吗?

文友黄教授祖屋,硃砂莊大院。建筑两万平米,占地六十多亩,广西最大客家围屋。祖上五品官,武将出身,乾隆年间屯兵于此。由江西修水迁入,黄峭公一支。围屋有军事防御功能,高墙之下护城河环绕。城门内有小小瓮城,城墙上枪眼密布。围屋中心为祠堂,“大夫第”同治皇帝所赐。围屋城中心为宗祠,九进十八井。九进为祭祀厅,高悬“江夏堂”牌匾。南方黄姓多出“江夏堂”支系,源于汉代先祖在湖北江夏为官。其中著名者为北宋文学家书法家、江西诗派开山之祖黄庭坚。据族谱记载,文友即黄庭坚的后人。

“江夏堂”下方,神龛的位置乃祖先牌位。牌位两侧一副长联:“硃砂垌里乾坤千载流芳还是诗书礼乐,江夏堂中俎豆万年无非礼义孝慈”。牌位的后方,有一首诗。内容为:“骏马匆匆出异方,随从任处立纲常。年深他境皆吾境,日久他乡即故乡。朝夕不忘亲命语,晨昏须荐祖宗香。但愿长天垂庇佑,三七男儿总炽昌。”此诗为黄家氏族客家人既开疆拓土又重仁义孝悌家风之写照。

不由忆起十多年前访问江西永修“农民诗歌之乡”情景,农民自结诗社,定期以诗会友竟然传统。我去黄庭坚故居,客家村落——依稀记得青山环抱中半月形山间地势凸显。可谓风水旺盛,上佳之地。恍惚之间,文气贯通,时空中有了联系。不禁欣然,恰似风流云散,薪火相传。文友习文学,博士教授。围屋城内,满门学子,一脉书香,钦佩不已。看着黄兄历数家史,指点老屋,实在又把我这个没有故乡游子之羡慕平添几分。此即寻根,乡愁味道竟然亦有酸甜苦辣,五味杂陈。而与黄兄比较,他为甜,我为苦呵!

玉林古风犹存,风水先生巷口摆摊。隔壁就是玉林生料大排档。名为生料,我望文生义即是生猛鲜料。主要牛生料和猪生料,大盘上桌,即是爆炒牛杂和猪杂。我随口溜出“牛烘烘”、“猪辉煌”,算是菜品命名。因为牛杂猪杂品种丰富,堆满一盘,煞是壮观。其中牛百叶牛肚黄喉口感迷人。或香脆或韧劲或爽滑。猪杂中大肠小肠最有嚼劲且回味无穷。玉林炒猪牛杂特色除料鲜量足之外,笋丝碗豆托底亦是鲜明特色。笋丝清爽,碗豆清香,辅助引导肉荤浓香达至美味境界。何样境界?多样肉杂生料,各显神通,诱惑味蕾,让荤味既层次丰富又细致入微,同时有素味伴随,相辅相成相得益彰。两大盘猪杂牛杂,仿佛将军凯旋两声礼炮,轰天响亮,振奋肉身,淋漓尽致,不由大呼痛快,无酒巳醉,有酒更成神仙矣。

桂林米粉名天下,柳州螺丝粉近年紧随其后。其实整个南方都是米粉天下,不吃米粉的地方,大约北方地盘了。皖北苏北多吃面,恰恰南北交界。广西米粉遍地,玉林亦不例外,满街粉店,大多门面简陋,却纷纷亮出老店招牌,“曾二十四”赫赫有名,乃曾家二十四代,二十四代有多长?没人追溯,无法考究。若按古人算法二十为一代,则达至四百八十年前的明代了。其他各店未见超越二十四,但十以上居多。不管老店新店,吃到嘴里最要紧。招牌再大,名副其实。牛巴牛腩牛蛋粉,最抓眼为玉林特产牛巴,就是牛肉干薄片浸泡特制褐色油里,牛腩牛丸常见。我在柜台里见到四口圆锅,三热一冷,沸水锅烫粉,牛腩牛丸分锅热煮,冷的即是牛巴。客人点食加料,十元上下一碗,粉不多浇头足。我细细品味,名店价高但汤料平平,并无惊喜。反而另一个小店,以猪杂上锅快炒,下粉合煮,锅火气十足,粉汤鲜美,印象深刻。就如我对本土文化之热爱,各地特色小吃愿尝试,从中辩得本土之关连。

玉林垌口,市区最大菜市场,市民都知道。闻名而去,一进档口,触目惊心。白切狗、白切猫之成品,居然是小狗小猫死前挣扎模样,一排烤熟完整肉体……几乎不忍描述,因为即刻联想到爱犬宠猫,不忍直视。前几年“玉林狗肉节”宣传,天下大哗,反对者众。玉林民俗,夏至那天既食荔枝又吃狗肉,身体大补。荔枝一把火,狗肉足温补,颇似火上浇油,以火攻火。不过广告效果不错,类似江西宜春——“宜春,一座叫春的城市”。抓眼的还有高高悬挂,迎风飘动的猪肠,准备灌香肠用。再就是切成丝的水笋、腌制好猪脚。另有一条街,我称为“八卦街”,满街都是风水、赌马、六合彩、老皇历,算命先生大声招呼生意,顾客不少,生意红火。小吃摊子不少,十元钱一盘肉菜,锅气旺盛,材料亦是新鲜。早餐摊子,破烂条桌,小凳环绕,三元一碗浓稠稀饭,七八样小菜任吃,似乎生意不错,老少皆宜。城乡结合部,低收入草根人群,一望而知。倘若换上古装辫子,瞬间穿越清朝,我也不会奇怪。

玉林容县,古称容州。容州真武阁,建筑史上罕有奇迹,梁思成1962撰文大赞,并进行考察。真武阁建筑奇迹源于“杠杆结构”,惜明代这一“怪招”匠人未留英名。三层楼阁,临江而建。楼台高出绣江二十米,距今千年,现阁距今四百余年。二层奇观,塔柱悬空,与地板有一掌之隔,细而观之,亦是靠杠杆楔子借力边柱,支撑三层地板。仰望木楔相互勾连,彼此借力,偌大木架,虽结构交替错综复杂,却无一颗钉子。虽建筑史上奇迹,名声却不大。容县真武阁实在有幸得梁赞而一鸣天下。据说古代可与三大名楼:滕王阁、黄鹤楼、岳阳楼并肩齐名,可惜少了名人诗赋,渐渐落伍。唐朝诗人元结曾容县为官,却无名篇颂之传之,实乃千古遗憾?

容县千秋村,沙田柚原产地。村民说,今年小年,柚少价高,季尾开价七元,五元成交。每一个约二三斤,15~20元一个。当场剖开尝鲜,味道新鲜,却是平和之甜,离蜜甜尚有半步。是否与肥料有关?询柚农,言鸡粪最好,掺加几斤有机肥。看墙上广告,不知还有多少比例农家肥见?沙田名气大,全国订货,直至香港。所以老屋换新房,生活还是靠绿油油黄灿灿成垅柚林柚子。可惜霜降后,柚子全摘,硕果挂枝照片拍不到了。 

2017年2月·广西玉林

江冰,文化学者,专栏作家,文艺评论家。广东财经大学教授、广州岭南文化研究会会长,广州都市文学与都市文化研究基地首席专家,广州市人民政府聘任广州城市形象品牌顾问。中国小说排行榜评委。入选中国作家协会新锐批评家、广东省十大优秀社会科学科普专家、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界最有影响力学者。著有《浪漫与悲凉的人生》《中华服饰文化》《新媒体时代的80后文学》《酷青春》《这座城,把所有人变成广州人》《老码头,流转千年这座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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