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作家陈华清长篇小说《竹魂》(花城出版社2021)描写的是湛江钟竹筠——誉为“南路江姐”,与红岩中的江竹筠同名的英雄先烈。建党百年,红色题材颇多,我担忧有二:红色事迹,淹没人物;有主题,少意思。应当说,陈华清努力地突破了这一点。
她的小说落墨重点在于:一位读了《新青年》的女性在参加广州农讲所,加入共产党之后的不断成长。其中穿插了逃婚、恋爱、解放天乳、解救青楼女子、武装起义,情节快速推进,构成阅读诱惑力。
同时,女主角的形象塑造没有被事件所淹没,反而成为驾驭事件的主动力。中国传统小说的“说书”优势被华清细心体会并把握。当然,亦得力于作者对笔下人物生平事迹的透彻了解,其中准备艰辛可以想象。
整个作品发挥了中国传统“说书”特点,情节跌宕起伏,主角在众多配角形象的烘托中,逐渐完成了由普通人到革命英雄——26岁献出生命的岁月芳华。
此部作品,让我感兴趣的,还有另一个关于岭南雷州半岛的“空间叙事”。由于作者写的是故乡,因此故乡的方言、民俗、各色人等,在她的笔下显出具亲切感的生动,乡村生活的质感,以及对长篇小说叙事传统优势的把握,均比较到位。
广东现代经典作品:欧阳山的《三家巷》、黄谷柳的《虾球传》,均在岭南“空间叙事”上有相当成就,引起全国嘱目。此传统值得承继。故土风情岂止日常书写氛围,它应当成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并进入人物刻划的重要途径。
《竹魂》一开场就有精彩的空间呈现:广州湾、法租界、大船码头、洋人洋车、匪徒抢劫、乱世街景,跃然纸上。面向大海,时代氛围顿时与内地乡村景象拉开距离。
长篇小说创作需要艺术提升处有三:
一是语言表达。这是一个作家的基本功,在长篇小说中,语言是否清澈见底,还是拥有更多回味的余地?文学是语言的艺术,依赖表现手段首先为语言。
值得追问处在于:语言修辞相对具象单一,还是广泛使用了象征暗喻等抽象手法?文本的丰富度与复杂度如何?这是考验小说家的艺术基本功。
第二,英雄人物塑造需要提升。应该说这个问题,在当代创作中一直没有得到很好解决。比如说,人有七情六欲,但是英雄人物如何在巨大的命运挑战中,显出徘徊犹豫——这些正常人的情感——至少在英雄人物形成的早期过程中可以得到呈现。
第三,艺术表现手法急需丰富。2021年的《理想照耀中国》系列电视片中,对英雄先进人物的表达有所探索。我对其概括为两点:一是以平凡人事为起点;二是“神奇化处理”。
重点在第二。
所谓“神奇化处理”,也就是吸取中西古今各种艺术手法,以丰富手段进行英雄人物塑造。实际上,上世纪90年代的先锋文学——尽管毁誉参半——但无疑为中国当代文学创作提供了更多的艺术经验,大大拓展了作家的视野。
小说创作不但在语言上有较高的要求,在艺术手法上同样需要丰富。
面对今天新媒体的挑战,以“视觉主义”为中心的媒介挑战,文学创作急需变革,需要拓展丰富。这是每一位以纸质写作为传统平台的作家所应当面对的现实:无可避免,唯有应对挑战。
很难,不易。但为了重建红色记忆,并企望进入经典——唯有探索,唯有努力!与广东湛江作家陈华清共勉,并祝贺新著面世。
2022-2广州
江冰,文化学者,专栏作家,文艺评论家。广东财经大学教授、广州岭南文化研究会会长,广州都市文学与都市文化研究基地首席专家,广州市人民政府聘任广州城市形象品牌顾问。中国小说排行榜评委。入选中国作家协会新锐批评家、广东省十大优秀社会科学科普专家、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界最有影响力学者。著有《浪漫与悲凉的人生》《中华服饰文化》《新媒体时代的80后文学》《酷青春》《这座城,把所有人变成广州人》《老码头,流转千年这座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