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图书馆，羊城城市客厅。负一层展览大厅，常有各种展览提供精神盛宴。王璜生：《珠江溯源记》展——看过的最优秀展览之一，让我联想黄礼孩的《新年诗会展》。似可比肩，各有精彩。

王璜生，广东美术界大咖，曾长期任广东美术馆馆长，为岭南画派推波助澜，后调任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馆长。对中国美术界进入甚深，多方贡献：从策展到理论到实践。

疫情期间，他翻出塞在抽屉里36年前的珠江溯源日记本，百感交集——认为值得与社会交流分享，值得再次认识珠江以及岭南。

当年他从广州骑自行车出发，全程3300公里，费时二月余，访问十多地市县乡村厂矿，历经广东广西贵州云南四省，追溯珠江源头，留下了一批书信照片写生。

1984年珠江流域的生态考察——文字与图像记录在此展出。可以看到这位当年的文青如何勤勉用功：给恋人写信，情书成了考察报告；面对青山绿水写生作画，画风恰好在时代更替转换中；访问村庄厂矿城镇，拍摄照片记录那个时代。

岁月流逝，让这位“小城文青”当年的旅行记录——在经意与不经意间，成为珍贵的历史文物。

所有文本构成展览。展览分四地先后展出，最后句号画于广州图书馆——从文本诞生到文本集散地。但，引发我兴趣却在于：它不仅仅是文本的原生态呈现——

进展厅大门，正面两个平台。一礁石浮于水，表达水之力量，将火山岩石推向岀海口；上百个万圣山泉水瓶子排列，每瓶插一枝榕树枝叶，郁郁葱葱，汇成一方绿荫。

一个漂浮，一个扎根，互为参照，交相辉映。

2020年，王璜生重访珠江溯源，一路搜集一批植物标本，将其制作成类似K光影像效果的作品，在此展出。

与植物造影作品墙——呼应的是胶片墙，墙上布满诗歌与文字，绰绰约约，浓浓文化气息。舒婷的诗《复活》抢眼：

“透过面具

以无焦距的凝视

使人生变成几场化妆舞会的是谁呢

你喋喋大笑，你号啕痛哭

连小小塔螺都吸附着风暴吮咂有声

在一切喧嚣中默不作声的是谁呢”

文字墙与植物造影墙，一文化，一自然，再次叠加，形成互文。

大厅正面，自行车的轮子于宣纸上骑行，形成无数印记，再洒上墨点，纠缠交错，斑斑驳驳。所有行为、装置与当年实物一道汇成艺术，表达岁月曾经留下的悠悠沧桑深深痕迹。

据介绍，印记纠结图又与王璜生另一幅作品关于“铁丝网”的具象——形成互证。

几组艺术装置之后，进入文本实物展览。人文景观与身体经验如何相互作用？艺术家的跨地域行走——在今天焕发诸多意义。

展览空间潮汐声浪隐约，仿佛时间洪流波涛汹涌起伏；灯光幽暗，时光隧道中引人重返历史现场；青春回望中，策展人试图传达更多的思绪与情感。

这是一次岁月的回望：既是对“曾经远方”的回望，也是对“未来远方”的眺望。既是对岭南珠江水系的溯源，也是对岭南艺术源头活水的寻找。

观王璜生《珠江溯源展》感受有三：

第一，1984年的文青有如此强烈的文化冲动，“小城文青”是一个文化标记，其背景是上世纪80年代的思想解放运动。

第二、近40年过去，文本系统一侧，呈现更多新媒体；多媒体之间形成“对话”——“多媒介表达”显然跨入新媒体时代；展览再次昭示：仅仅依赖纸介文本已然不足。

第三，优秀展览会衍生众多延伸，以及可以落地的元素；展览巳不仅仅是展览，艺术也不仅仅是艺术，而成为一种具社会文化意义的“泛行为艺术”；比如推向学校的“珠江源种子计划”。

或许，王璜生的努力亦可回荅岭南文艺创作的一些理论与实践的问题：如何讲好中国故事与岭南故事，“讲”为动词，“好”为形容词。同时，“好”也蕴含一种程度、水准、能力、手段、技巧等内涵，如何为“好”？值得推敲，值得思索。

大潮起珠江，热风过岭南。王璜生的展览给我们留下许多联想：油然而生，翩跹而至，飞扬于岭南天空大地。

2022-1广州

江冰，文化学者，专栏作家，文艺评论家。广东财经大学教授、广州岭南文化研究会会长，广州都市文学与都市文化研究基地首席专家，广州市人民政府聘任广州城市形象品牌顾问。中国小说排行榜评委。入选中国作家协会新锐批评家、广东省十大优秀社会科学科普专家、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界最有影响力学者。著有《浪漫与悲凉的人生》《中华服饰文化》《新媒体时代的80后文学》《酷青春》《这座城，把所有人变成广州人》《老码头，流转千年这座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