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访上海历史博物馆。我内心强烈愿望——了解上海，了解广州与上海在近代如何构成两座城的传递与接力，上海奇迹如何出现？

上海的命运是近代中国历史缩影。

鸦片战争后，中英南京条约签订。1843年上海被迫开辟为通商口岸，西方列强来沪设立租界，经商传教办学，不断拓展起殖民统治。让我惊诧的是：

侵略反侵略，殖民反殖民，海洋与内陆、西方与东方，工业与农业，多方力量交流碰撞，多种因素交互作用。

上海迅速成为中国最大城市，成为列强在华最大投资与对华掠夺基地，也成为中华民族资本聚集、多方人才荟萃的多功能经济中心、文化事业中心与政治重镇。

同时，亦成为中国酝酿创造新思想、新文化、进行反帝反封建斗争的中心。

开埠后的上海，走上一条与此前数千年中国传统城市截然不同的发展道路。

列强在租界内建立殖民统治的同时，西方近代的生产方式、技术管理、城市治理以及生活方式等，也随之传入中国。

上海迅速从不大的传统江南县城，崛起为工厂盈利、商贸繁荣、马路通达的近代城市，成为晚清中国的经济文化和思想中心。

电影、美术、工艺、建筑、酒店、商场、歌厅、跑马，五光十色，林林总总，与商贸一道，构成世界名声的“十里洋场”。

看到我熟悉的康有为与梁启超，看到十九路军的蒋光鼐与蔡廷锴，别有一番情谊，仿佛乡党。

1895年10月，康有为来到上海创办上海强学会，发行强学报。

梁启超在上海交际广泛，依赖自己的人脉成功传播新思想。

上海继北京之后，成为维新变法运动新的中心。

历史文化就如万花筒变幻莫测，中西交融以多种方式迅速呈现。

就如眼前上海历史博物馆——建在洋人跑马场旧址一般，骨子里的洋文化，或许就是上海最大的特色。

当然，近代中西文化交流存在不同阶段。外国学者划分为三:

冲突时期；屈从时期；被制服时期。

暂时抛开学者立场不论，透过沙文主义迷雾，各个时期的表现各有不同。

可谓暗流涌动，激烈碰撞。

假如我们透过一件一件展品，一个一个现象，能够找到一个真实的上海，善莫大焉。

我一直在努力，寻找谜一般的上海。

写下微不足道的文字，正是想紧紧拽住那些一晃而过、瞬间即逝的思绪。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历史的真相，远比博物馆有限的展版内容，要更加复杂、丰富、多样。

如何透过大展看到历史应有的丰富样子、原有的复杂格局——

太阳下的阴影，阴影中的亮点，一种倾向掩盖另一种倾向，两面性与多面性，阴差阳错，世事无常。

恰恰就是我们这些文化学者的使命所在。

我们不但要自己看懂，而且希望把真相传播给社会各界——包括普通读者与大众百姓，让大家都看懂。

突然想到生活于上海张爱玲的那句话：

于“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碰上了。”

我在第二次访问上海历史博物馆时，常有如此不期而遇的感受。

或许，因为我关注岭南所得的困惑，在江南得到了答案；而江南的困惑，又回到岭南找到了谜底。

或许，我获得了类似泡泡玛特打开盲盒的快乐。但，顿悟不是摸奖，而是天启。

另外，通过历史博物馆，可以感受上海的一贯做法，其中也有值得广州借鉴之处。

其实质就是紧紧抓住城市特色文化，传承优势，发扬光大，守正创新，开创城市未来发展的新路。

上海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李守白先生说过:

“海派文化就是腔调，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深有体会。”  

什么是“腔调”？我思之良久，大有洞天。

无论如何，我还是由衷羡慕上海人从事城市文化建设的肆意洒脱。

比如上生新所那枝白玉兰的设计，一眼让我振奋！

这一点气质或许就根植于海派文化，海阔天空，横跨中西。是这样吗？你说呢。

2025-4 上海

【名家简介】

江冰，广州岭南文化研究会会长、广东省文化学会副会长、广东财经大学教授。入选中国作家协会新锐批评家、广东省十大优秀社会科学普及专家、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界最有影响力学者。出版有《岭南乡愁》《文化岭南》等十多部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