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们是这样接待香港富豪的（下篇）

作者：陶斯亮 朗读：汤聪、侯玉婷

导语

2021年8月21号是市长协会成立三十周年纪念日，陶斯亮写了这篇文章，一是为了缅怀为中国市长协会做出重大贡献的建设部侯捷部长、储传亨副部长，张百发市长，叶维钧等协会老领导；二是感谢所有关心支持过协会的市长朋友们；三是怀念协会初创阶段无惧无畏、敢拼敢打的精神；第四，也是本文的主要用意，致敬协会三十年来的奋斗历程，以及砥砺前行的同事们！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中国市长协会在成立的次年即召开了一个国际会议，还邀请了一批港澳著名工商业界人士来北京参会。陶斯亮分工接待这批港澳顶流，谦称“由于缺乏经验，组织工作的仓促紊乱在今天简直不可思议，但当时社会环境焕发的活力和宽容，今天看来也不可想象。”陶斯亮把所见所闻写出来，当成一件趣事，说给读者听听。著名主持人兼朗诵家汤聪、侯玉婷倾情朗读，将使文章更加生动形象地呈现给大家，请欣赏！

汤：大亨来京，状况百出

五洲大酒店是一个四星级酒店，会务组给香港客人安排的都是套间，在我们看来蛮不错了。26号是报到日，李嘉诚公司的驻京代表来看房子，提出李泽钜房间的条件太差，我们这才发现所谓的套房根本达不到标准，于是手忙脚乱地紧急补救，把港澳客人一律安排到旁边的东楼套间。这时中午已过，马万祺、陶开裕即将到达，好歹把他们调到了新房间，可又漏掉了曾宪梓，弄得好狼狈。

房间问题算是解决了，可机场那里又频出状况。

侯：于晓明只办了海关免检，却不知还要办边防免检。结果港澳大团被阻在边检处，这些港澳贵宾不得不排队一个一个地过关。

最严重的事故是派车出了大纰漏。原安排接罗康瑞的小轿车，不知何故被调走，只好让罗公子坐出租车去酒店。罗康瑞何许人？乃香港商界青年才俊，各种财富排行榜都是榜上有名。他不仅富有，而且英俊潇洒，还略带清高，一想到这么一个翩翩公子被塞进出租车里（那时还是夏利吧！），我真是啼笑皆非。

然而，还有更尴尬的事。

汤：本来租了两辆中巴，但出贵宾通道一看，只有一辆车，好在大亨们没有一个带助手秘书，于是，这十几位平日里坐惯了豪车的香港富豪们被塞进了一部老旧的考斯特里。话说他们修养真好，没表现出半点的不高兴。为了弥补过失，我使出浑身解数充当导游，一路为他们解说北京风光，特别当时三环刚修好，让我很有面儿。

侯：到酒店下车后，胡文翰对我说“你的京片子说得好哇！”其实我的口音南腔北调，也就能忽悠他这么个香港人。

拦截总理补拍照片

一路跌跌撞撞，10月27号会议总算如期召开。

国际会议中心爆满，有近三百人，中国市长人数最多，还有一些外宾和美国市长，港澳嘉宾们也都悉数到场。吴仪、小林实、黎子流、夏克强（上海副市长）、联合国开发计划署阿瑟·贺尔康等的发言获得中国市长们一致好评。

汤：28号上午，中国市长们分组讨论，其它人自由活动。小组会议快要结束时，突然接到通知：下午李总理的接见要提前半小时。我们顿时傻眼了！很多贵宾都出去游览了，如何通知他们？（那时没有手机）

李总理答应接见与会代表，无疑是提高了会议的规格，但也给了我们很多挑战。我们原先安排的接见地点就在国际会议中心，但临近开会，国办来电话说接见放在人民大会堂，时间30-40分钟。因为考虑安保问题，中央领导接见只能放在中南海或者是人民大会堂，其他地方一律不行。但对我们来说这事就复杂了，因为要拉上大队人马去大会堂，要安排车，编车号，安排每辆车上的人员……如今时间又突然提前，会议代表却难以凑齐……眼看着急也没用了，爱咋地咋地吧！

侯：所幸，大多数代表都按时来到人民大会堂。大厅里摆好了两副铁架，一副供中国市长站立，一副供外宾和港澳嘉宾站立。我见这些外宾、港澳知名人士跟市长们一样，早早就站上铁架，一层层的。等呀等，等了很久，才见灯光骤亮，大门大开，李总理等人步入接见大厅。我当时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这套程序中国人习以为常，但对像联合国副秘书长，马万祺，以及在港澳有着广泛影响力的贵宾来说并不适合。

汤：不过李总理在讲话环节还是很不错的，没有说一些套话敷衍了事，还是谈了些实在问题。照完相后，又邀请拉玛昌特兰、马万祺等港澳贵宾去另一厅座谈。这时，郑公子（郑家成）还有几位香港中小企业家才匆匆赶到，我为他们感到遗憾，因为与总理照相对香港的中小企业家来说尤为珍贵。于是我悄悄走到侯捷部长身边，希望散会后总理能与迟到的几位香港企业家合个影，侯部长又去找一位政治局委员商量，他答应帮忙，让我们事先做好准备。

侯：散会后，李总理在众人簇拥下向福建厅走去，一拐过屏风，只见后面早已放好四把椅子，郑公子等掉队人员也已站在椅后，那位政治局委员顺势邀请李总理坐下。没有专业摄影师，协会于晓明用的是一台国产海鸥牌照相机，拍了一张后半天充不上电。李总理倒没有表示出不悦，但警卫人员上前阻止了继续拍摄。于晓明的相机不仅低档，胶卷还是国产的乐凯，他都不敢保证这唯一一张相片能不能冲洗出来，急得一夜没睡。“如果这张拍瞎了，你们还不得把我吃了呀！”晓明可怜巴巴地说。还好，冲洗出来虽然不算很清晰，但好歹也算一张相片了。

汤：事后，协会副秘书长老邢，也是位经验丰富的老外事，对我说：“老陶，你这事办的真够冒险了！跟总理还敢补拍照片？这没有先例！你也是心眼太好了！”哪里是什么心眼好？无非是“无知者无畏”，傻大胆而已。不过这事没有侯捷部长和那位政治局委员，是万万办不成的，可以说我们三人打了一个完美的配合。

侯：改变对资本家的偏见

大会最终非常圆满，取得了积极的成果。这大概是改革开放以来，第一次这么多的港澳企业家、城市领导共聚一堂，为中国的城市建设和投资环境改善，献言献策。

汤：我很感激能有机会接触这些港澳商界精英。原先，在我的印象里他们无非就是大资本家，而我这个红色家庭出身的人与资本家有着天然的隔阂。但通过这次接触，我更愿意把他们称作商界精英，为什么？“精英即社会的成功人士，他们在能力、见识、胆识、财产、文化素养等诸多方面超过大多数群众，对社会的发展有着极其重要影响和积极作用，是社会的精华”。百度是这样解释的，我也悟出了过去对资本家的看法太过狭隘。

侯：写到这儿，还有一个小插曲。时任女市长分会秘书长的王荫平在晚餐后遇到曾宪梓，曾先生问她：“小姐，哪里有做推拿按摩的？”在九十年代初，“按摩”这个词是与“黄赌毒”沾边的负面词。荫平一听就忿忿然了：“真是资本家，到北京来还想干这事儿！”如今回想这段往事，荫平不由感叹道：“原来是曾先生不舒服，需要做保健，我错怪他了！后来自己老了，颈椎腰椎一堆毛病，要靠按摩缓解痛楚，才知道当年自己是多么无知。”

汤：当时我，荫平包括全协会的人，都是第一次接触香港大亨，那份孤陋寡闻就别提了！多亏这次进京参会的港澳大企业家们均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着很高的素养，对我们漏洞百出的接待从没有半点埋怨，对食宿也没有特别要求。香港太平绅士、“酒店大王”吕志和对早餐的豆浆油条还连说“好吃呀！我很喜欢。”做为大富豪，住的不是五星级酒店，乘的是大轿车，吃的是会议餐，十双筷子一起伸进菜盘……想想这情景，至今我都觉得好笑。

侯：而且，他们讲诚信，守规矩，三天的会不缺席不迟到，很多坚持到散会才离开。而我们有不少市长，参加完开幕式就不见了踪影。

再有，他们不仅仅是靠财富出名，也是热心社会公益的人士，在港澳都担任着不同的社会职务，深受港澳同胞尊敬。很多还是有名的慈善家，如吕志和曾担任过香港历史最悠久最大的慈善机构东华三院的主席。马万祺是澳门镜湖医院慈善会的永远主席。最让我感动的，是他们热心于国家的教育、科研和医疗卫生事业，为国家的发展做出过巨大贡献。

汤：除了大家所熟悉的马万祺（时任全国政协副主席）和曾宪梓这样的著名爱国人士外，其它几位也均当过全国政协委员。香港回归后，曾宪梓获大紫荆勋章，吕志和、罗康瑞获金紫荆星章。“鳄鱼”T恤及亚视的老板林百欣，因其对公益及教育事业的巨大贡献，紫金山天文台的小行星命名委员会特将5539号小行星命名为“林百欣星”，以示致敬。

侯：那个时期，大陆民营企业家们也开始破茧而出。1988年中国评出的第一代民企被称为“84派”，一路走到今天，他们中的任正非、董明珠、张瑞敏、何享健、曹德旺等继续走在时代的前列，但消声匿迹的也不计其数，甚至很多人锒铛入狱。当然，这也是中国从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所以对于这种现象也不必过度解读。

汤：现在中国则完全不同了，已经拥有了一批真正有社会责任和担当的新生代企业家，如雷军，刘强东，张一鸣，李彦宏，马化腾，周鸿伟，马云（我认为他是励志的象征，瑕不掩瑜）……用张维迎的话，中国的企业已从“最初的套利型企业过渡到了创新型企业”。

2021.10.28 北京

简介：

陶斯亮，现任《中国市长协会》专职副会长兼女市长分会执行会长，《中国城市发展报告理事会》副理事长，《中国市长——中国市长协会会刊》主编，《中国医学基金会》主席。

汤聪，著名主持人，播音指导（正高），原广东南方电视台副台长、广东广播电台副总编辑，中国广播电视协会播音主持委员会副会长，曾荣获全国广播电视节目主持人最高奖项“金话筒”金奖，被授予“十佳电视节目主持人”称号。荣获中国电视创办50年，50人称号。荣获新中国成立60年，60人称号，荣获中国改革开放30年，年度风云人物，两次荣获全国节目主持人论文一等奖，一次荣获“金笔奖”特等奖。现任中山大学紫荆教育，珠海清华大学紫荆教育特邀演讲课老师，曾担任全国“家国情怀”演讲比赛指导老师、总决赛评委，广东省“金鼎杯”首届“我是人才”演讲比赛指导老师、总决赛评委，广东省粤港澳大学生国家安全演讲比赛指导老师、总决赛评委。

侯玉婷，广东广播电视台资深主持人，国家级主任播音员，中央电视台特邀主持人，广东省电视艺术家协会理事。2020年荣获《广东省文联》《广东省电视艺术家协会》颁布的【百期抗疫作品展】特别奖。曾获首届金话筒全国十佳节目主持人称号、第十一届亚运会国家特别贡献奖、新中国建国60年60人全国优秀主持人奖、全国法制十佳主持人大奖、亚洲地区十佳主持人奖等各类国家及省市级奖项。1990年入调中央电视台成功主持《第十一届亚运会》，获得国家体委中央电视台特别贡献奖，曾主持了《艺术长廊》《世界博览》《一曲难忘》《体育快讯》《女性新时空》《与法同行》《法案追踪》等观众喜闻乐见的电视栏目，《共度好时光》《万紫千红》等大型文艺晚会，获得《广东广播电视台》30年贡献奖。曾连续10年荣获广东广播电视台“三八红旗手”与“广东省三八红旗手”荣誉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