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惠能作偈

有一天，有个小沙弥[1]从碓坊前经过，边走边高声唱诵着神秀的偈语：“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惠能一听，就知道此偈未见本性。虽然惠能当时还未得到五祖的教授，但早已在新州闻经开悟，了知佛法大意。于是就问小沙弥，您诵的是什么偈语？小沙弥停下来，打量了惠能一番，轻蔑地说，你

这个獦獠[2]只懂每天在这里干活，不知寺院最近发生了大事，五祖弘忍大师说，世间的头等大事就是了生脱死。他准备把衣钵和法脉传给弟子，所以安排弟子们都作一首偈语给他看。看谁能了悟佛法真意，就将衣法传给谁，谁就成为禅宗第六代祖师。神秀上座已在寺院的南廊墙上题写偈语一首。五祖让我们都要诵读，说根据这首偈语修行可以免堕恶道，还可得到大利益。

△ 惠能作偈

惠能闻言，恭敬地对这位小沙弥说，我也要诵一诵这首偈语，以结下来生的善缘，上人[3]，我在这里踏碓已经八个多月，还没到过堂前，希望您带我到这首偈前礼敬参拜。本来轻蔑惠能的小沙弥见惠能如此恭敬有礼，便将惠能引至南廊神秀所作的偈语前。惠能说，我并不认识文字，敬请上人为我诵读。

当时，刚好江州别驾[4]张日用也在现场。他听到惠能这么说，就自告奋勇，高声朗读神秀的偈语。惠能听了后，跟张日用说：“我也有一首偈语，希望别驾您为我代笔写到墙上”。别驾先愣了一下，然后上下打量了惠能一番，惊奇地对惠能说：“你连文字都不认识，也要作偈？这也太稀奇了吧？我看你就别捣乱了”。惠能对张日用说：“想要修学无上菩提，应该要懂得众生平等，不可轻视初学者。因为身份低下的人也有上根利智，而身份高上的人也往往被贪嗔痴慢埋没了本有的意智。如果轻视别人，就会造下无量无边的罪业”。别驾闻言，甚为惭愧，就对惠能说：“那你尽管把偈语读出来吧，我为你代笔。但是有个条件，如果你能得到祖师心印，就必须先来度化我，切莫忘记”。最终两人达成了“协议”，惠能便抑扬顿挫地朗诵，江州别驾张日用代笔题写。写下了一首千古绝唱：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首偈语一写出来，众人都大为惊讶，纷纷议论道:实在太不可思议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呀！明明是目不识丁的獦獠，究竟是什么时候让他华丽转身成为肉身菩萨的呢？五祖见众人哄动起来，便走来一看究竟。当五祖看到惠能所作偈语，心里十分欢喜。但见到大家如此惊讶，担心有人出于嫉妒而加害惠能，就脱下鞋子把惠能的偈语擦掉。然后，转过身来对众人说，此偈亦未见性，大家信以为真，便散去了。

△ 五祖擦偈

惠能当时还是一个在碓坊干着粗活的杂役，并未剃度出家，更是一个从未到过法堂接受五祖教导的“临时工”。“五祖召门人总来”征选传人，惠能是不在“门人”之列的“编外人员”，根本没有“参选”资格。而且惠能是南来的“獦獠”，身份低微，又目不识丁。虽然慧根锐利，但除了五祖这位“伯乐”慧眼识人之外，旁人未必认可。要是真让这位“编外人员”接了衣钵，在东禅寺以及整个佛教界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五祖弘忍深知其中利害，为了保护惠能这根好苗子，非但没有当众认可惠能，反而以鞋擦偈，加以否定。以善意的谎言，使大众不再把注意力集中到惠能身上，可见五祖用心之良苦。

注：

[1]小沙弥：年纪较小的出家和尚。

[2]獦獠：古代对南方少数民族的贬称，指接近动物之未开化者。

[3]上人：上德之人，对出家和尚的尊称。

[4]别驾：州刺史的佐官。

作者：杜树坚 广东省新州六祖惠能文化研究会会长

图片提供：陈耀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