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神秀作偈
众人如此以为,不愿作偈。神秀感觉压力山大,反复的想着:大众都不呈偈给师父的原因,在于我是他们的教授师,不愿与我相争。如此情形之下,我必须得作偈呈给师父。而且,如果不呈偈,师父又怎么知道我对佛法理解的深浅程度呢?再者,五祖已经发话,终不能无人应答。作为上座的神秀,此时的确责无旁贷,否则对五祖和大众都难以交代。
△ 神秀作偈
神秀转念又想,我呈偈的目的,是为了得到师父的点拔印证,这固然没错。要是作偈是为了求祖师位,那就是邪念,与凡夫争夺祖位有何差别呢?如果我自诩清高,不呈偈语,终究不能得到师父的印证和传法。这件事实在令人左右为难,不知如何进退。
这一段犹豫的过程,也可看出神秀确实没有见性,患得患失,顾虑太多。这种考虑问题的方式,本来就是凡夫心在作祟。
△ 五祖评偈
在五祖堂前有步廊三间,本来准备请一位名叫卢珍的画家来义务画壁画,内容是佛陀宣说《楞伽经》时的情形,以及禅宗由初祖达摩到五祖弘忍的传承图,以流传于世,让大众礼拜供养。在古代,壁画是大众喜闻乐见的弘法方式,以绘画体现经文的“变相图”,就是其中经常出现的一类题材,敦煌石窟就有百余幅变相图。
话说神秀作偈表明自己的修学体悟后,几次想要呈给五祖。作为追随五祖学修多年的东禅寺上座,神秀对佛法不是没有自己的领会,只是不知道这种领会是否达到接法的资格,既想让五祖考评一番,又担心不能过关。神秀来到五祖堂前,总觉得不够踏实,心神不宁,紧张到遍身流汗,终究不敢将偈呈给五祖。就这样,前后经过四天,徘徊十三次,还是没有向五祖呈交答卷。
神秀不敢直接向五祖呈交偈语,于是就想:不如把偈语写在廊壁上,好让师父看见。如果师父表示赞许,那我就出来顶礼,说明是自己所作。如果师父并不认可,那我就白白在山中修行这么多年,且接受大众礼拜,今后还能怎么继续修行呢?
于是,当夜三更时分,神秀没让任何人知晓,独自执灯,将偈语写在南廊墙壁上,阐明自己对佛法修行的认知。偈曰: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神秀写完偈语,立即退回房间,并没有任何人知道。神秀又想,如果五祖明天看到这首偈语表示认可,就是我与禅法有缘。如果不被认可,就是我自已愚迷,业障深重,没有资格得到五祖的法脉。五祖究竟看到后会有何看法呢?实在难以预料呀。神秀就这样在房中左思右想,直至五更,仍然坐卧不安。
天亮后,五祖让画家卢珍前来,准备在南廊墙壁上作画,忽然见到神秀所作偈语。五祖一看便想到是神秀所作,也知道神秀尚未见性,入门未得。五祖便对卢珍说,有劳你远道而来了,《金刚经》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所以,你就不必绘画图相了,就让这首偈语留在墙上,让大家持诵吧。按照此偈所说的方法来修行,既可以避免堕落恶道,还能获得极大利益。然后,五祖安排弟子焚香礼敬,一起诵读神秀的偈语。并告诫大众,只要持诵此偈,最终是会见性觉悟的。大家读了这首偈语后,都表示赞叹。
三更时分,五祖召唤神秀入室,问他:“这首偈语是你作的吗?”神秀回答:“确实是弟子所作,我作偈并非妄想得到祖师位,只是希望师父慈悲,印证弟子有多少智慧”。五祖说,你所作的偈语,尚未见性,只到门外,未入门内。像这样的见解,想获取无上菩提【1】,还是未得呢。无上菩提是当下自然流露的,也是每时每刻都能显现的。外界的一切现象都是变化无滞的,而心若能真觉悟,我们面对世界的一切事物和现象,都不会受其污染和干扰。这个如如不动的觉性,才是究竟真实的。如果你有此见地,就是已体认无上菩提的本体了。
五祖开示佛法精要后,跟神秀说,你回去用一两天时间,再作一首偈语给我看看吧。如果重新作的偈语能入门,我就把禅宗的衣钵和法脉传承给你。
神秀在五祖身边修行多年,好不容易有机缘作出一首偈语,众人皆以为他可以通过这次“考核”成为衣钵传人。结果,五祖毫不客气的给他打了个低分,犹如一盆冷水泼在头上。这对神秀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但五祖的这一番开示,相当于把“考核”的答案详尽的告诉了神秀,就差亲自上场帮神秀作偈了。要是过两天神秀还是交不了卷,作为“老大”的五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神秀听取五祖开示后,作礼而退。又过了几天,还是作偈不成。心中恍恍惚惚,坐立不安,犹如在梦中一般。
注:
[1]无上菩提,至高无上的觉悟和智慧。
作者:杜树坚 广东省新州六祖惠能文化研究会会长
图片提供:陈耀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