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白云区金沙洲兆年家塾,建于1900年清末老宅子。巍峨挺拔,虽然院子不大,却承得起这四个字描述。
家塾即在家中所办的私塾,取名兆年,乃修建者李瑞征纪念其祖李兆年之意。李瑞征曾任广东平远县知县。
大宅层高与常见岭南院子不同,大厅开阔高大,除正面外,两侧楼梯登上,二楼围栏环绕,一二楼两侧均有房间,但外面看过去就是一体大宅。
我联想到潘鹤雕塑园,西式楼房的内部结构,看到大宅西式地砖,猜想民国初年,广东建筑已受西风影响。
进大厅正面是孔子像,为儒家宗师;右手供佛:“有缘是佛”。左手道家:“欢喜修行”,供奉唐代风水大师杨筠松。
儒释道,文化气氛浓郁。同时,让我联想广东民间宗教信仰,兼顾包容,一庙三祖乃至多神祭拜。
大宅主人彭治华,一位做了16年警察的茂名人。他爱好中华文化,自小习武,又是盆景传人。
传统修为,加之岭南热爱,让他买下老宅,被媒体誉为“拯救了一处神秘清朝古宅”。
彭以南宋辛弃疾为偶像,崇尚隐逸生活:
评价辛弃疾——爱祖国,能打仗,会写诗,会赚钱,有生活乐趣;辛在江西铅山发现一古泉:清澈、冰凉、甘甜,取名瓢泉,并将全家迁于此泉处盖房落户,何等潇洒。
——隐逸生活,自古以来有脉络。陶渊明、王维,我讲求其“生趣”。民国时期顺德有个廖平子,写成《生趣》,武术诗文皆佳,抗日奇侠,民族骨气。
——“亲近土地、草木为友、读书休闲,走向内心”此十六字对我来说为人生践行准则。
——照此践行,无寂寞无孤独无心慌,接近“生趣”。“生存、生活、生趣”是三个境界,分别对应“职业、事业、灵业”,我正在实践。最高境界是“仙趣”,对应“仙业”,我还没做到。
——我兴趣最大是岭南盆景,我是传人,志向是成为岭南盆景真正继承人。同时喜欢园林、读书、武术、书画。
彭十岁习洪拳,上警校学格斗,广州接触道家武术“无极门”,练武四十年。
他言:武术境界就是一个字“松”,内心放松,绵里藏针,瞬间发力:集、运、发、放四个字构成一个过程。比如用扇,讲究心、身、扇,合为一体。
我赞主人能文能武,并请他演示武术。
彭言:岭南武术无极门原不外传,简师傅后来想通了,将逍遥十三扇传世。一把寻常纸扇亦可当兵器,防身自卫之用。
他抓起纸扇——边说边演示:打开后等于抓住匕首,甩出去相当于双截棍;意念发力,飒飒生风。
言于此,彭突然出手,展收手中黑扇,迅雷不及掩耳,快如闪电,力有千钧,裂帛之声,令众人惊惧!
谈及盆景,他仿佛换了一人,语调温和舒缓:岭南盆景,截干蓄枝,一枝一叶,自有气象,含蓄隽永,十分耐看。
中午时分,大宅主人夫妇家宴。我与资深媒体人陈平、原王老吉副总黎虹、摄影家黄柏林、古村居协会会长李宗耀,以及一群85后90后的博士、设计师、企业家同席午餐。
五个年龄段的话题:广州城、岭南风、元宇宙、二次元,老城拆迁、乡村振兴、文物收藏、非遗传人……此起彼伏,交汇激荡。
与这一座清朝大宅的气场悄然汇合,共享一个“穿越百年的饭局”。
古今交汇,中西交融,代际接力,文化承传。或许亦是广州这座2200年古城生生不息的奥秘所在吧?
2022-8 广州
(摄影:黄伯林)
江冰,文化学者,专栏作家,文艺评论家。广东财经大学教授、广州岭南文化研究会会长,广州都市文学与都市文化研究基地首席专家,广州市人民政府聘任广州城市形象品牌顾问。中国小说排行榜评委。入选中国作家协会新锐批评家、广东省十大优秀社会科学科普专家、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界最有影响力学者。著有《浪漫与悲凉的人生》《中华服饰文化》《新媒体时代的80后文学》《酷青春》《这座城,把所有人变成广州人》《老码头,流转千年这座城》《岭南乡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