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冰 朗诵：侯玉婷

华林寺，初祖达摩登陆地。广州五大丛林之首，魏晋时达摩结草庐在此修法。独自访问，静心体验。进门入祖师殿，仰望佛像，但见达摩高鼻深目，连腮胡须，异国面孔——与我们熟悉眉目慈祥、皮肤光亮的佛相不同。

抬眼瞬间让我震憾。

“直指人心”匾额高悬，书法粗壮朴拙，颇具视觉冲击力，似与达摩面相呼应。

“祖师殿”三个字亦是刚健壮硕。不知出于何种考虑，与大多寺庙汉唐法度的书风不一，平添一股腾飞壮丽气势。

来自西域的达摩，在此渡海上岸，结草庐修炼，何等执拗坚韧。

“无法向人说，将心与汝安”。

我对达摩的敬仰还与他的传奇人生有关：漂洋过海、面谈梁武、一苇渡江、面壁九年、断臂立雪，只履西归。

想象这位高僧如何度过一生：

漂洋过海面对狂涛骇浪的坚毅；面见皇帝不卑不亢的淡泊；枯坐面壁少林九年的笃定……他守住了内心，始终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

每一人生片断，均写满矢志不移，始终不渝，无怨无悔。

一个信仰维系全部生命。

传奇的故事，神秘的力量，强大的人格。

“一花五叶”亦成中国佛教历史写照，一脉单传至六祖，六祖后又分为五派。

禅宗语言高度概括，却又不失文采诗意，给我恢宏想象空间。

整个寺庙建筑据说是印度风格，祖师殿后是白汉玉舍利塔与五百罗汉堂，一侧为功德堂；主体建筑就是三座，面积不大。

罗汉堂的罗汉均取坐姿，但面目造型各一，初看阵容夺人心魄，再看生态各异生机勃勃，三看心地渐渐澄澈宁静。

每一座像均有名头，五百罗汉，栩栩如生，何其多矣。细细端详，各有机锋，气象万千。

罗汉与佛与菩萨是什么关系呢？

佛指“觉悟者”或“开悟者”，代表着佛教的最高境界。通常被描述为智慧、慈悲和无私的化身，拥有无比的智慧和功德，可引导众生走向解脱和超越。

菩萨是指“有菩提心的众生”，即具有一颗追求佛道和解脱的心灵。

佛高高在上，高山仰止；而菩萨却离民众百姓不远。

每个菩萨都有不同的特征和功德，他们使命均为利益众生，助人超越痛苦迷惑。

例如地藏菩萨、观音菩萨、普贤菩萨，等等。

罗汉则指“已经证得法果的人”，即通过修行实现了解脱和超越，通常被描述为智慧和慈悲的化身，拥有极高的境界和功德。

罗汉被视为一个个独立存在，而佛和菩萨则被视为整个宇宙的化身；罗汉亦被描述为修行者可以实现的目标和境界。

比较起来，罗汉离我们百姓大众似乎更近。而日常话语中的“罗汉”称呼，似乎还含有几分亲昵诙谐的气息。

比如，中国人比较熟悉的十八罗汉，各种人物图画丰富多彩。

又如，古典小说《西游记》里的沙僧，被佛封为金身罗汉，就是一位敦厚温良的大叔形象。

民间传说中的济公则为降龙罗汉，已经成为历代文人墨客描述的对象，也是平民百姓口口相传的英雄。

他们大多平易近人地走进国人的日常生活。

所以，与我而言，不求姻缘与财运，反而是五百罗汉堂的罗汉对我更有吸引力。

如果说，祖师殿是崇高，罗汉堂则是亲近。

我想象着这些罗汉走下神坛，进入民间日常，与百姓一道历经劫难，为普渡众生竭尽全力。

济公遇到强盗，摇摇破扇，搔搔头皮，露出罗汉真相；谈笑间吓退歹徒，就是我少年时的印象：

诙谐而亲切，扶弱而锄强。

华林寺处于上下九商圈，游人如织，红尘滚滚；门口更有珠宝一条街，琳琅满目，珠光宝气，全是俗世间的繁华。

一墙之隔，就是两个世界。

宗教在中国，时常对俗世之欲构成一种制衡：不强求你皈依，却又召唤人行善。头上三尺神明，既警示又佑护。

可谓离日常人生不远，距人性善恶很近。没来由想起佛性颇深的东坡先生一句诗：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不由心头一热，回望一眼千年古刹华林寺，走出山门，回归羊城。

暖暖冬日，正处午时，闪耀整条大街。

2024-1 广州荔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