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时间”概念心头萦绕,先是围绕我参编《读懂广州》丛书——从南越王赵佗到《烟霞里》,再是茅盾文学奖新出炉《本巴》与蒙古族史诗《江格尔》——让时间停在25岁;刘亮程甚至将《本巴》后记直接题为:《一个人的时间简史》。
读千夫长十字十行诗,乡愁倾诉中亦有“时间”呈现。蒙古族的“时间”与诗人个人的“时间”交相辉映。
蒙古族作家千夫长属于体制外“非投喂一族”,靠个人打拼获得市场回报财务自由,对艺术的喜爱却始终不渝。喜欢绘画书法音乐收藏,兴趣广泛,有剑走偏锋的趣味,有创意策划的冲动。
千夫长十字十行诗,让我想到蒙古史诗《江格尔》对“时间”的审美观以及社会理想的呈现,想到平白如话的历史叙述,质朴无华的内心表白——
“江格尔是尊宝的化身,荣耀的圣人。有了江格尔,受伤的人能恢复健壮,死人能复活再生。跟他走,好像生活在33层天上。”
“没有衰败,没有死亡,一切万古长青,那里的人们永远像25岁的青年那样健壮。在宝木巴,寒冬像春天一样温暖,炎夏像秋天一样凉爽。
孤独的人来到宝木巴,就能人丁兴旺;贫穷的人来到宝木巴,就能富庶隆昌。在宝木巴这个地方,人们的财富均衡了,贫富的界线消亡了。”
千夫长十字十行诗——选一段我来断句:
我想送你鸿雁,你却失去蓝天。我想送你蓝天,你却失去云霞。我想送你云霞,你却失去草原。我想送你草原,你却失去白马,我想送你白马,你却失去骑手。我想送你骑手,你却失去阿爸,我想送你阿爸,你却失去传说。我想送你传说,你却失去年华。还送啥?
千夫长十字十行诗,循环往复的旋律与喋喋不休纠缠交错,一种情绪如草原云烟盘旋上升,如音乐的层层递进,旋律重复,排闼而出;又如海浪层层推进,波涛汹涌。
十字十行诗打了千夫长的烙印,非古体诗、非格律诗、非现代诗,但有固定形式,呼应十全十美,在可断句与不断句之间,一种旋律的美徘徊不定,一匹红马游走在黎明的草原,恍恍惚惚,如幻如梦……
岁月在每一朵浪花中闪烁,却又瞬间消失。但因为文字记忆被镌刻碑石,纸张就是古代的碑石。
而千夫长的诗就是红马踏过草原的印迹。
想起一句诗:风来过,花知道。
我加一句:读千诗,看红马,长调深深。
中国古体诗一向具有特殊诗体的传统,包括联珠体、回文体、藏头诗、拆字诗等,还有反复诗、谜语诗、数字诗等等,形式的玩味亦如建筑的变体异体,都是人类表达的一种呈现,一种创意的自由发挥。
“一去二三里 ,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 ,八九十枝花。”即为数字诗。
考虑到千夫长是“中国手机小说第一人”,他似乎也有着某种创新出格的“艺术强迫症”。
我尤其喜欢听他酒后聊天:妙语连珠,突发想象,若月色下的草原,一匹红马信马游缰,时急时缓,马蹄声哒哒哒,如真如幻,梦境一般飘过,一路酒香。
细品之下,千夫长十字十行诗中流荡着一种狂放不羁;你说他狂言无羁,却又是字字出自个人的生命体验。
草原诗人用其方式,读诗读文读谜语,读人生读社会读世界。
在“揾食”务实的广州探讨这一颇具抽象哲学意味的“时间”名词,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烟火气遍地的羊城,亦有追问“时间”意义的一群人。
2023-9 广州
江冰,文化学者,专栏作家,文艺评论家。广东财经大学教授、广州岭南文化研究会会长、广东省文化学会副会长、广州都市文学与都市文化研究基地首席专家、广州市人民政府聘任广州城市形象品牌顾问。中国小说排行榜评委。入选中国作家协会新锐批评家、广东省十大优秀社会科学科普专家、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界最有影响力学者。著有《浪漫与悲凉的人生》《中华服饰文化》《新媒体时代的80后文学》《酷青春》《这座城,把所有人变成广州人》《老码头,流转千年这座城》《岭南乡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