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随笔虽短,意韵悠长,文末一句:多少生存挣扎,均藏祠堂背后。或正是中国传统村落的普遍写照。就广东而言,移民历史是它的“根底”,一村一寨、一姓一氏、一宗一脉,祠堂,聚集着多少风烟历史,多少艰难迁徙与挣扎。宗祠记忆,是乡村根本。过去与现在,如何接通,如何存续文脉,正是“焦虑”所成:南社八百年村史,又岂是步步青云?
南社
初夏酷暑,顶着烈日,访问东莞南社明清古村落。到了门口才知4A景点,门票30元的游览地。走进南社,一条小涌贯穿整个村落,两边民居与古祠堂。目前尚存明淸以来祠堂25间,单一姓氏的村落祠堂众多,确为罕见。南社地势风水,印象深刻。全村形似一条帆船,村中五百年古榕树为桅杆船帆,村东头九世祖墓园为船头,民房为篷,鱼塘为船舱。这样的地势,这样的风水,特别是船头安上先人墓地,颇具祖先崇拜形态。
武官
另外两个亮点:一是武进士家庙。谢氏十九世祖,官至一品谢遇奇。这位武进士随左宗棠平定新疆,战功卓著,封建威将军,朝廷恩准在家乡建一座家庙。封建时期,天子建太庙宗庙,士大夫建家庙,百姓建宗祠祠堂。严格规定,不可逾越。将军生于1832年,卒于1916年,活到了民国初年。他的官服战袍武器,以及一把重约180斤关刀文革时被废品卖掉,消失世间,惜哉惜哉!
文臣
二是文臣谢元俊书房。光绪二年进士,光绪皇帝身边谋臣,他建的书房,有一个六米高四面透光的天穹顶棚,别出心裁,让我眼前一亮。辅以劫后尚存精美的白泥灰塑,似为古建筑中之亮点。谢进士卒于1917年,与武进士一样活到了民国初年。书房的古董书画同样在文革时期洗劫一空,书房更被纵火焚毁。“十年动乱”浩劫,对传统的釜底抽薪,斩草除根,惨不忍睹。试想两位武将文官,倘若生前文物得以保存,也是一笔不菲遗产,更重要的是有可能成为类似于日本的地方神。每思于此,痛心不已。
民宿
南社民宿已初具规模,小楼深巷,修旧如旧,妙在巷道曲折,移步换景,大有曲径通幽之妙。民宿已达上百床位,周末节假生意兴隆。应邀匆匆游览,导游主人讨教乡村振兴之计,仿佛吾有锦囊妙计。民宿方兴未艾,正在红火,各家均求经营高招,焦虑急迫。哪里还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之潇洒自若?古人“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之心境荡然无存。其实花开花落,自有内在规律。南社八百年村史,又岂是步步青云?多少生存挣扎,均藏祠堂背后。
2018年5月28日东莞南社
江冰,文化学者,专栏作家,文艺评论家。广东财经大学教授、广州岭南文化研究会会长、广东省文化学会副会长、广州都市文学与都市文化研究基地首席专家、广州市人民政府聘任广州城市形象品牌顾问。中国小说排行榜评委。入选中国作家协会新锐批评家、广东省十大优秀社会科学科普专家、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界最有影响力学者。著有《浪漫与悲凉的人生》《中华服饰文化》《新媒体时代的80后文学》《酷青春》《这座城,把所有人变成广州人》《老码头,流转千年这座城》《岭南乡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