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文艺
图/受访者提供
位于潮州市湘桥区笔架山麓,紧邻韩江的笔架山潮州窑遗址考古工地近日传出好消息:
“Y10号”龙窑的窑头被找到!这一发现使得完整的10号窑长达近百米,成为笔架山潮州窑遗址迄今发现、保存最完整的龙窑,也是广东境内长度最长、规模最大的宋代龙窑。
2017年,笔架山潮州窑考古遗址公园成功入选第三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立项名单,成为粤东地区首个获准立项的国家级考古遗址公园。
为配合公园建设,今年3月笔架山潮州窑遗址开始了第五次考古发掘,这一新发现正是在此背景下取得的。目前此阶段田野考古工作已接近尾声。
遗址:
10号龙窑,核心亮点
据介绍,笔架山潮州窑创烧于北宋初期,在北宋中晚期最为鼎盛,以烧造青白釉瓷为主。因窑址分布范围广,笔架山山脚沿江一带的村落也被称作“百窑村”。
龙窑是笔架山潮州窑的典型特征,龙窑又称长窑,是一种半连续式陶瓷烧成窑,它常依一定的坡度建筑,以斜卧似龙而得名,主要分布在我国南方地区。根据窑炉形状分类,还有馒头窑、蛋形窑等传统形式。
笔架山潮州窑遗址的考古发掘工作开始于上世纪五十年代。1953年至1986年间,笔架山潮州窑遗址共进行四次考古发掘,先后发现数十座瓷窑。其中,10号窑就是在1986年发掘出来的。
因规模大、保存完整,10号窑是笔架山的代表性龙窑,也是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建成后最核心的展示亮点。
在1986年的那次考古发掘中,受制于窑炉形态、发掘技术和遗址上现代建筑的阻隔等因素,考古工作人员难以判定10号窑是否已经发掘完整。
羊城晚报记者采访此次笔架山潮州窑遗址考古发掘项目领队,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水下考古研究所副所长、副研究馆员石俊会,他指出:“在潮州市文物管理委员会编制的说明牌上说,10号窑‘窑头及火膛已毁’。这为我们的后续勘察‘提了个醒’:就算10号窑‘窑头和火膛已毁’的记载属实,它的具体位置可能会在哪里?”
从2012年开始,石俊会数十次往返于广州和潮州之间,十年间,他不断探寻笔架山潮州窑遗址埋藏的秘密。
契机:
改建棚架,发现线索
随着潮州陶瓷文化名扬四海,很多人都对笔架山窑址的一张“标准像”不陌生,那一排依山而建的青瓦顶棚架,就是为了保护下方的窑址而建。
“1986年发掘结束后,考古队在原址搭建了这个钢筋混凝土框架与砖木结构相结合的保护棚架,棚架下就是10号龙窑的位置。几十年过去了,保护棚架已经老化,不能满足窑址的保护需要和未来遗址公园的展示需要。”
改建保护棚架势在必行。为防止改建对地下文物造成损害,2020年石俊会领队在保护棚架周边开展考古调查。在10号窑正前方的位置,他发现了一段与该窑宽度和延伸方向都一致的窑壁残迹。
石俊会初步推断,这应是1986年考古发掘时以为已经被毁的10号龙窑的窑头部分。
以此为线索,在以Y10号龙窑为中心的潮州笔架山窑遗址,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向国家文物局顺利申请了2022年度1000平方米的考古发掘项目。
从今年3月起,考古队针对此前的线索进行了完整清理,清理出一段完整的窑床,窑床的两端还各有一个月牙形火膛。Y10号龙窑原残长79.5米,加上这段新发掘出的窑头约14米,完整的10号龙窑竟长达近百米。
石俊会介绍,10号龙窑由窑门、火膛、窑床与烟道四部分组成,共有十八个梯级,窑头火膛之后的第一阶级最长,约30米,其余阶级长分别是5米、3米不等。此次发现的两个火膛便是窑头的位置,是生产时投柴烧火的地方。
待证:
南宋窑火,改写历史
潮州笔架山窑址出产青白釉瓷,在2020年的考古调查中,考古队在这里发现了数十件青白釉印花瓷器碎片。
不仅如此,考古队还在10号窑所在山坡西侧山脚处的宋窑遗物堆积层中,发现了宋代房屋基址,并出土了较多瓷器,主要有芒口和印花青白瓷器、青瓷器、酱釉或黑釉瓷器等,其中芒口和印花青白瓷器十分接近南宋时期江西景德镇窑的瓷器。
石俊会介绍:“南宋风格的芒口或印花青白瓷在过去已发表的笔架山潮州窑遗址资料中从未见过,是否就是笔架山潮州窑的产品,还有待系统考证。”
他表示,如果确认潮州笔架山存在青白釉芒口印花瓷器的烧造窑场,那么其始烧时间可能是宋代晚期或南宋初期。然而,笔架山潮州窑址现有的两个发掘报告此前都认为窑址时代是北宋,未见有南宋特征的遗物。所以,如果确定出土的青白釉印花瓷器是潮州窑所产,那将是重大发现。
他进一步解释:“那表明到了南宋时期,潮州窑依旧窑火旺盛,因而能把笔架山潮州窑的持续烧造时间延长了数十年甚至上百年。广东陶瓷的历史将被改写,广东陶瓷在中国陶瓷史上的地位也将被改写。”
意义:
海上贸易,生动注脚
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副院长崔勇认为:“陶瓷工艺的进步是和其烧造技术的进步紧密相连。10号龙窑的结构发掘越齐全,可复原的烧造技术环节会越丰富,制陶技艺在当地的传承和创新也就反映得越充分。”
潮州笔架山窑、广州西村窑、惠州东平窑是宋代广东的三大窑址。“其中,又数潮州笔架山窑规模最大。和广州西村窑、惠州东平窑不同,它独立于珠江水系,是韩江水系规模最大的窑址。”崔勇介绍。
一千年前,潮州窑通过韩江水系源源不断地销往海外,成为繁荣的海上贸易的生动注脚。“可想而知,当时的笔架山窑已经形成了完备的窑业生产体系。”
在瓷器的烧制过程中,器物成型和入窑烧成是两道关键性工序,它们对应不同的生产场景。在此次考古发掘中,考古人员也发现了一片疑似制瓷作坊的区域。
“在10号龙窑窑头段旁边,有一片带三个较规则圆形坑的平地,这应该是建筑留下的痕迹。在这里除了发现了一些宋代瓷器,还发现了制作陶瓷胎体的工具配件,所以我们初步推测这个地方是手工作坊区。
这也是数十年来潮州笔架山窑考古首次发现的与窑业相关的遗迹现象。”石俊会说。
未来:
遗址公园,助推申遗
笔架山窑的窑火熊熊燃烧了百余年。如此大规模的窑场,制瓷所用的瓷土原料从何采集?数量庞大的窑工的生活区和管理区又是怎样的形态……从目前的考古发现中,还无法找到答案。
石俊会说:“这些问题将贯彻在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建设的始终,是我们继续追寻的目标。”
“笔架山窑址具有得天独厚的区位优势。它既是一个成熟的遗址点,又离传统的旅游项目湘子桥、潮州古城很近,所以在这里建考古遗址公园得到的推动力度很大。”崔勇提到,潮州是加入“海丝”申遗城市联盟的城市之一,笔架山潮州窑遗址的保护利用还将助推“海丝”申遗进程。
一边发掘、一边建设是考古遗址公园的修建特点。石俊会透露,考古遗址公园建设周期普遍很长,最快也要十年左右。
十年接续十年,石俊会和他的团队将继续坚守在这片土地上,为后续潮州笔架山窑遗址的考古发掘和研究阐释而埋头苦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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