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市区驱车一个多小时，穿过整个番禺区往海边方向，抵达南沙十四涌。只见地势低平、河网密布，海拔2米的冲积平原，位于独特的咸淡水交汇区域。

此地有老广喜爱的水产中心，海鲜价廉物美，品种丰富。据说可以当场加工烹调，是品尝海鲜的好去处。

十四涌附近还有南沙湿地公园、百万葵园等著名景点。

但此行与谋叔杰哥相约，为疍家妹餐厅出版一本新书《疍家美食达人——杰哥仔》。

我研究岭南十年矣。一手读书，一手民间。谋叔是政府授予证书的广州民间大师，我们一见如故，已成好友。

我有幸应谋叔之邀为书作序。

书有序一序二，将我序放于他老人家之前，我说长幼有序，谋叔说尊重客人。

越近海边，阳光愈显灿烂，天上白云如山如岚。视野开阔，心情豁然开朗。抵达杰哥仔的疍家妹餐厅。

杰哥赠送新书，我们应洪总请求新书签名，为下一步推广活动准备赠书。三人签名，拍照合影，小小仪式，众人欢欣。

广州市民间艺术大师、80岁的谋叔邀我再食疍家菜。此店的创立，有谋叔一份功劳：

番禺有粤菜大小铺档近千家，谋叔劝杰哥独树一帜，改为疍家菜。

此店自2011年以来，美誉连连，媒体纷纷报道。《舌尖上的中国》摄制组现场采访，导演陈晓卿说。：

全中国的疍家菜我都吃过，“疍家妹”可能是我吃过最好的疍家菜。

谈及疍家，“番禺通”的谋叔拉开话匣：

——小时候看到疍家出海时住船上，晚上睡觉将船篷一拉，海浪中小船起伏，当地人说好似鸡蛋浮沉。岸边也有草棚，称为疍家棚。

——疍民光脚上岸，与我们也有交往。我干妈就是疍家嫂，干妈广府人叫契娘。我六岁就契了一个水上人即疍家做契娘，契娘当时八十多岁。疍家风浪中求生，生命力旺盛。拜干妈为养儿顺利，福禄长寿。

——拜契娘要送年节礼，比如中秋节送月饼，干妈回礼柚子。“柚”与“佑”同音，有“保佑”、“庇佑”的意思；“柚”与“有”音近，也象征着“拥有”、“富有”。

今晚招牌奄仔蟹——蟹膏丰厚，鲜到极致；桂虾——又称竹节虾，虾肉品质顶级。隐约可见波涛汹涌，大海呼吸，一起一伏。

而一蟹一虾，堪比疍家海鲜旗帜，猎猎作响，闪耀南沙。

不由地联想明末清初岭南诗人屈大均《捕蟹辞 》：

匡螯初蛻及秋肥，母蟹膏多肉蟹稀。饱食沙田霜降稻，潮乾拾得满船归。

时间在走，岁月消失。但“母蟹膏多”依旧，捕鱼船舟满载而归依旧。

当季的“禾虫蒸蛋”与钵仔虾辣膏、更显珍贵佳肴。

老广号称无所不食：“天上不吃，两个翅膀是飞机；地下不吃，四条腿的是小板凳”。

比如，今晚禾虫蒸蛋，就是一道味道鲜美，但挑战心理防线的传统粤式时令菜。

禾虫，学名叫“疣吻沙蚕”，是一种生长在咸淡水交界处稻田（禾田）淤泥中的环节蠕虫。老广眼中“极品天然食材”，蛋白质含量极高，味道异常鲜美，富含营养，滋补佳品。

老广讲究“不时不食”，禾虫只在春秋两季，尤其中秋节前后最为肥美。所以，今晚杰哥特别安排。

我在阳江、珠海食过几次禾虫炒鸡蛋，喜其鲜美，数回被夸“比老广还老广”。因为，既使广东人也有部分人不敢尝试这种“田里的虫子”。

我有口福了！

煲仔饭——妙在一千多元一斤的自腌鱼籽干担纲、兼有腊味、鳗鱼干等鲜味辅佐，又香又耐咀嚼，美食顶流。再佐助上汤观音菜，既嫩又鲜，搭配煲仔饭，堪称绝配。

我问杰哥疍家妹餐厅有何发展目标？荅曰：

——除了南沙十四涌咸淡水食材优势外，也有朋友劝我做高端。但我想想还是不妥。比如，黄皮头鱼生食材价高，每人一千元，钱可以多赚，费时也多。

——我还是不希望走高端。咸淡水食材，疍家文化，乡村特色，又有谋叔与你们相帮，鱼虾随时进货，走鲜味路线为好。

——眼下最怕开门没客人，修桥修路，影响交通。怕客人开车找不到；开门生意，几十个工人要发工资，还是有压力。

我环顾四周：

餐厅后面一条大涌停满机动船，都是避台风“米娜”返港的渔舟。一座新建的拱形公路桥横跨河涌，桥下是涌，涌边有蕉林一片。

餐厅就在大桥之下，照片奖状，琳琅满目；大厅包间，丰富质朴。

夕阳西下，桥上行人构成剪影，很美。谋叔唤我拍照，言抓夕阳光点，很靓。

疍家妹餐厅，让我认识谋叔杰哥达哥洪总，以及餐厅老板娘疍家妹。

顶硬上，鬼叫你穷

哎呵哟呵哎呵哟呵

铁打心肝铜打肺，立实心肠去捱世

哎呵哟呵哎呵哟呵

捱得好，发达早，老来叹番好

血呵、汗呵、穷呵、饿呵

哎呵哟呵哎呵哟呵。

耳边仿佛响起出生于南沙疍家、著名音乐家冼星海参予整理的疍家歌谣《顶硬上》，铿锵有力，回味无穷。

疍家人“以舟为家，以歌为记”，风里浪里，生命搏击。顶硬上呵顶硬上！

初识疍家，久久回味，滋养生命。

2025-9 广州南沙十四涌

【作者简介】

江冰，广州岭南文化研究会会长、广东省文化学会副会长、广东财经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