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让时光倒流两千三百年

谁能让我来到汨罗江畔

谁能让我身披蓑衣头戴斗笠

遇见踽踽独行的楚国大夫屈原

我见他颜色憔悴形容枯槁

低声沉吟着悲愤的诗篇

脚边浊浪滚动头顶乌云翻卷

内心怎能不为之愕然恻然

我定然上前挽住他的手

询问发生了什么难料的事端

我想知道这位正直耿介的贵族

何以竟沦落荒野举步蹒跚

屈原以苍凉的声音告诉我

举世皆浊我独清

众人皆醉我独醒

这世道是非颠倒充满了黑暗

楚怀王听信谗言不辨忠奸

贬谪贤臣又轻出武关

遭到背信弃义的秦王扣押

举目无亲客死异国魂魄飘散

顷襄王犹如朽木难雕

整日沉迷酒色昏聩不堪

亲近小人社稷倾圮国政衰败

汹汹秦军已大举攻陷长沙以南

楚国先王筚路蓝缕开创基业

如决堤之水崩溃就在眼前

身为同姓贵族高阳苗裔

痛惜自己无力挽既倒之狂澜

闻听这血泪之声肺腑之言

我一时无语双目泫然

只能搜肠刮肚勉强劝解

想留得屈原大夫片刻心安

我说既然举世皆浊

不妨和光同尘与世推移

我说既然众人皆醉

不妨满爵自饮以醉为欢

普天之下九州四海

到处是风景如画无限江山

何必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枉为飘摇沉舟而自损华年

屈原大夫丝毫不为所动

微微摇头一声长叹

新浴之身安能不抖一抖长衣

新沐之头安能不弹一弹高冠

有德之士岂可降志辱身

让纯洁的心灵被流俗所污染

与其在溷浊之世苟延残喘

宁肯自投汨罗葬于江鱼之腹间

屈原大夫言罢矫首而去

又回身向我这渔夫致意微颔

我敬仰他的心胸高贵

他理解我的人生平凡

他那眼神坚毅果断

是在人间最后的盘桓

纵然早已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他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

江南五月阴雨连绵

山峦和田野云遮雾黯

端午的江面溅起了浩大水花

屈原大夫从此告别人寰

我把这悲伤的消息传告世人

人们泪水滂沱哭成一片

到处都划起龙舟撒下粽角

追寻和纪念伟大的诗人屈原

肉体生命固然有限

精神之光却永远流传

屈原人格如一道七彩长虹

贯穿天地映照那瑰丽的诗篇

屈平辞赋悬日月

楚王台榭空山丘

穿越千年时光我又恍然听到了

天才诗人李白的纵情呼唤

（2023年12月20日）

原载于《延河》2024年4月

【作者简介】郭杰，诗人，学者。广东技术师范大学原校长，二级教授。著有《屈原新论》《白居易诗歌精解》等，出版诗集《故乡的歌》、散文集《岭南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