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涂燕娜
平芜尽处,春山可望;蝉鸣声里,荔枝欲燃。
荔枝成熟季,正是端午粽香时,江面龙舟战鼓催发,树上荔枝犹如宝石闪烁。广东龙舟火出圈外,增城荔枝亦让无数饕客向往之至,一武一文,完美融合,恰似岭南这片土地,不乏英雄气概,更有独特温婉气质,岭南文化在“雄直”之气中,多了一份热情与甜美。
“走,到增城摘荔枝去。”当地朋友盛邀到荔枝园采摘荔枝,想到可以吃到挂在树上的鲜美果实,内心无法拒绝,遂欣然应允。
雨落大地,水流河溪,青山隐隐,荔园妍妍,雨水混杂着落叶、苔藓、泥土、荔枝的气息扑面而来,记忆深处那些被封存的感官因此再度被唤醒、释放。
作为岭南人,对于荔枝的挚爱源自基因里,一年只等这一季。满树缀满红宝石般的荔枝,随手摘下一串,剥开鲜亮外壳,冰肌玉骨,皎白如月,肉厚爽脆,汁水饱满,淡淡桂香盈满口腔,像夏日黄昏雨后,置身于桂花树下,清幽淡雅,若隐若现。神仙滋味,直抵心间,让人忍不住慨叹:此果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尝!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苏轼一首《食荔枝》将广东荔枝的地位和知名度直接拉满。作为古代对广东影响最大的三大文人(韩愈、苏东坡、汤显祖)之一,苏轼拥有盖世才华、经世济民之心,却一生仕途不济、命运多舛,贬黄州、下惠州、到儋州,趟风冒雪、赶山过海,幸有岭南人给予他热爱与温暖,幸有岭南荔枝给予他味觉与精神的抚慰。
这位大美食家吃过增城荔枝后念念不忘,晚熟荔枝尚未送到,便产生“空寓岭海”之叹,增城荔枝由此融入苏轼的人生逆旅,成为苏轼乐观旷达、浩然正气的印证,相伴青史。
及至明清,增城已是荔枝重要产区,每至夏天,广州郊野“荔子漫山红”。佳荔出增城,最珍是挂绿,曾经因一颗拍出55.5万天价而名扬天下的挂绿,早在几百年前便广受追捧。
“一树增城名挂绿,冰融雪沃少人知。”“挂绿爽脆如梨,浆液不见,去壳怀之,三日不变。(明·屈大均)”“南州荔枝无处无,增城挂绿贵如珠(清·李凤修)。”如今,增城挂绿唯余西园挂绿一株母树,珍贵无比,要想吃到第一代挂绿荔枝并不容易,更多通过名家诗词畅想其滋味。好在还有第二代、第三代,以缓解挂绿荔枝食客们的怅然。
一颗荔枝的能量有多大?放眼华夏九州,似乎再找不出一种水果像荔枝这样,果熟时节动天下,赢得文人千古传,官方盖章钦点它,饕客亦为之倾倒。它引得贵妃东坡折腰,成为一张靓丽名片,带动一地文旅产业蓬勃发展,凝聚一方人文底蕴精神认同,让一座城市冠之以名声动天下。
如诗增城,一座山长水迢、海阔天空之城,一片宜居宜业的人间烟火地。增江从腹地流过,滋养千里沃土,造就一江两岸现代都市繁华景象;荔湖如一汪绿色眼睛,镶嵌在增城大地,静观世事变迁、人间万象;北部山水连绵、田园风光,森林康养、民宿休闲闻名遐迩;更有红火欲燃的荔枝缀满无垠的绿水青山,成为山水增城的点睛之笔,令文人墨士流连忘返,中外游人沉醉其中。
自“三月红”荔枝成熟开始,增城乃至岭南皆沉浸在以荔枝为主题的盛大夏日狂欢中,以荔为媒、以荔促商、以荔兴游、以荔会友,增城荔枝成为这个时节人们挂在嘴边的高频词汇,成为各大媒体电商平台的常驻热词。
当七月莅临,伴随晚熟荔枝果期进入尾声,轰轰烈烈的荔枝狂欢季不紧不慢地缓缓落幕,人们的生活逐渐回归平静,静待下一个荔枝季的到来,而由一颗荔枝引发的涟漪却“渐行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