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涛 朗读：侯玉婷

我推开家门，走进奶奶的房间。奶奶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睛，看起来还是很虚弱。奶奶今年已经94岁高龄了。

我坐下来，握着奶奶的手，对她说：“奶奶，我回来了，您孙子牛涛回来了。”

奶奶刚刚得了一场支气管炎，还在恢复期。她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我，好像一时间认不出我是谁。过了一会，奶奶才反应过来，轻声地说：“牛涛回来了，我当飞行员的孙子回来了。”

奶奶得老年痴呆症已经快三年了，不知从何时起，奶奶幻想中的我就开始从事不同的工作。这一次回家我成了大领导，拉着我问我工作辛不辛苦，下一次我又成了司机，一直问我跑运输累不累。可见，这一次我又莫名其妙的成为飞行员了。我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了。

自从三年前奶奶得了一场大病，便一直瘫在床上。当时在医院抢救了好几天，大家都以为奶奶撑不过去了，奶奶还是挺了过来。我记得奶奶曾经拉着我的手说：“牛涛，你还没有结婚，奶奶不想离开。”我记得我哭了，哭得那么难受。果然，奶奶凭着一股子意志力挺了过来。

没想到，回到家以后，奶奶便开始一点一点变糊涂了，经常不认识家里的人。清醒的时候，奶奶会把枕头移开，拿出一个破旧的红包，里面全是过去这些年我们一家人给奶奶的零花钱。奶奶偷偷把我叫到屋子里去，跟我说：“牛涛，奶奶攒的钱，都给你结婚用。”我笑着对奶奶说：“奶奶，您花吧，我能挣钱，您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够我们再给您。”

可惜，奶奶已经没有自己去买东西的能力了。

后来，奶奶变得更糊涂了，一天到晚在屋子里唱歌，“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又或是，“弯弯的月儿，小小的船，小小的船儿两头尖……”一次，我端着牛奶去奶奶房间，奶奶看起来特别高兴，拉着我对我说：“牛涛，奶奶唱歌参加比赛，奖金有十万块，你帮奶奶领回来，奶奶都给你。”我只好跑到楼下的广场转了一圈，然后回来跟奶奶说领了奖金了。那一刻，奶奶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我的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奶奶虽然离这个现实世界越来越远，她却一直最关心着我。她是最爱我的奶奶啊。

我记得小时候，奶奶便陪伴在我的身边了。我每年冬天，奶奶都要给我织一件新毛衣，做一件新棉袄，奶奶的手特别巧，做出来的衣服都特别合身。我刚上小学的时候学习不太好，经常被留堂，有一次，赶不上班车回家了。我呆在学校的传达室里，焦急不安。不知过了多久，我远远看到一个佝偻的背影远远走过来。我仔细一看，那竟然是奶奶。耳朵听不见的奶奶，竟然一路摸到了学校，这距离至少有十公里。奶奶见到我，差点哭出来：“牛涛，奶奶还以为你走丢了呢，吓死奶奶了。”后来我才知道，奶奶见我根本没有跟班车回家，越想越急，便一路边打听边走，一个一个报摊的问，终于找到了我的学校。路途中，奶奶还跌了一跤，满身是尘土。打那以后，我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让奶奶再担心了。我也再没被留过堂。

思绪又回到现实，奶奶在窗外折射进来的阳光里慢慢睡着了，我看着奶奶慈祥的脸庞，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暖的亲情。不管奶奶胡涂成什么样，我一定会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哪怕我的职业天天变也好，哪怕最后奶奶完全认不出我也好。我也一定会像当年奶奶找到我一样，每每回到她的身边。

午后的阳光更暖了，把我俩的身影投射到墙上，慢慢的，成为了一幅温暖的剪影。

奶奶，往后的岁月无论多么悠长，我都会，一直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