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宋晓琪
朗诵 侯玉婷
但凡说和一个地方有缘,我想大抵离不开那个地方的人。要么有艳遇,要么有故交,或许因结识一见如故的新朋,或许邂逅了志同道合的老友……
去过很多次增城,工作也好,采风也罢,似乎没有想过缘分的事情。本来也是嘛,因为职业记者的身份,几十年到过许多地方,哪怕有惊喜、惊艳,走了也就走了,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但渐渐地觉着增城的不同了,先是认识个广州作家、海珠区作协副主席陈东明,第一次邀请我参加他组织的采风活动,就是去增城一个古村。去了才知道,增城是他故乡。古村不错,收获更大的是这一去认识了好几位增城的作家,而且都有个特点:除了随意、不羁的文人范儿,一色的具备增城山水养育出来的坦然、实在。罗健青从人民银行退休,时间一下子有了富余,不但写作已是资深,唱歌也是一把好手;朱佩坚是《荔乡情》杂志主编,除了擅长写文章,还对增城荔枝有研究,曾撰文推介增城的荔枝品种有52个,十分了得;《杨梅》杂志编辑陈乐中,年轻时在从化的大酒店工作多年,得心应手,却还是义无反顾回了故乡增城,这片土地也给了他很多创作灵感;榨油厂的年青老板邝志清,经营自己的企业之余,不时有散文见诸于报刊,文学始终是他的心头之好。
还有位女作家脸色红润、笑容满满、快人快语,既有几分像、又有几分不像本地人。一问,果然:“我是外地媳妇,老家在湖南。”看上去是“自投罗网”那种,但又不是简单的爱屋及乌。果然,她的言语里,老公好,增城好,她工作的那个地方尤其好:“下次去我们厂走走,鹧鸪山下,水特别好,你会喜欢的。”她姓乌,叫莉萍,我记住了。
心里有了一点念想,指望东明再次组织采风。
这不,鹧鸪山之行就在一个晴朗的秋日启动了。
从增城区政府所在地荔城出发,有近一小时的行程,可见增城不小。上了高速下高速,再走省道市道村道,路况都挺好。穿山而过,绕村而行,绿了田野,黄了芭蕉,直指鹧鸪山下。隐约记得四川阿坝地区有座鹧鸪山,最高峰4千多米,是个风景区,名气挺大。放在全国来看,增城一大一小相依的鹧鸪山,一座海拔近800米,一座不过600米出头,怕是给比下去了,我便有几分漫不经心。想着会友为主,其他无所谓了。
及至车一拐弯,过了座岭南村村几乎都有的小桥,进入旧高埔村,莉萍所在的水厂就秀秀气气地立在那儿,对面一棵百年古树昂然挺拔,枝叶如盖,而背景则是一大一小两座鹧鸪山,不远不近横挡在前,好一片错落有致的立体苍翠,我须得仰视方可将之纳入眼帘,顿觉精神一振,断不可小觑啊。
下得车来,乌莉萍已经挟风而至。说:“快上楼吧,三楼会议室外的露台,喝茶观景都好!”
露台不大,我们这群人正好围桌而坐,莉萍拎来他们的产品“神汇”瓶装水,泡安化黑茶,闻之馨香浮动,饮之甘美如饴。
“这是鹧鸪山腰引来的山泉水,品质没说的。老板说,最重要的是保证高品质。”
我们全都离了座,在栏杆边与鹧鸪山对视与对话。观山看不出鹧鸪的模样,有人说鹧鸪成群藏在山里,快乐度日,因而得名;也有个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增城南部有户小康人家,主人石氏是寡妇,其子石祥南娶媳妇王映,恩恩爱爱。后因王映的表哥输了钱,找表妹借钱,王映知赌债难清,也无力相助。表哥就死缠烂打,致使石氏误会儿媳与表哥有染,便逼着儿子休妻。母命难违,小夫妻无奈,双双投湖自尽。他们死后,石母万般悔恨,将儿子儿媳合葬。岂知棺木刚安放好,墓穴里便有两只鹧鸪箭一般射向高空,比翼南飞,栖息于派潭,化作两座山脉,紧紧依偎,永不分离……我宁愿将两个说法合二为一,那山里的鹧鸪,就是石祥南夫妻的后代,在他们绿色的怀抱里自由自在、繁衍生息,从此不再有对爱情的横加干涉,不再有棒打鸳鸯的人间悲剧……
回到眼前,村里绿树掩映,新屋相挨,越发觉得这里的空气清新,这里的土地养人。俯瞰村里,莉萍指着工厂对面一所民居小院告诉我:你看那几个喝茶的老人,屋主原来在外面做生意,过年才回来,最近可能解甲还乡了,天天呼朋唤友来茶聚,喝鹧鸪山的泉水,享百年老树的清风,好惬意!怪不得莉萍天天乐不滋滋从荔城驱车几十公里来上班,敢情是在仙境中,过着神仙日子啊!
莉萍上大学时读的的是中药学专业,在老家的中医院工作,取得了执业中药师资格。天性好奇、喜欢文学的她突然质疑起自己每天一成不变的工作,1996年,她七天内办好停薪留职手续,开始了到增城的打工生涯,原想继续从事医疗工作,却被一家国企招聘,且因为她的出色工作,很快给她办理了调动手续。阴差阳错,她一个转身改了行,再没有从医。或许因为增城山水和老家郴州相似,或许因为向往这里改革开放先行一步的氛围,或许因为她爱上了增城那个爱她的男子,三年后,她身披婚纱做了美丽新娘。就像童话故事里说的,从那以后,她和夫君手牵手,幸福地生活在这里,很满意自家“外来媳妇本地郎”的优质搭配。
莉萍与增城有缘,与鹧鸪山有缘。5年前,她在神汇水厂遇到质量瓶颈时,被推荐过来,担任管质量的副厂长。她笑着告诉我,她很喜欢这里的山山水水,享受这里不是桃花源、胜似桃花源的工作与生活。也因此常常把广州城区和增城的文友们请来这里,饮茶聊天吃农家菜。当然还少不了把大家带进环境洁净、管理规范的生产车间,感受叮咚泉水“流”进千家万户之前,保洁保纯的每一个环节;还少不了领着他们进村过户,沿着那条轻声吟咏、蜿蜒前行、清亮亮的小溪,踏着东江纵队革命先辈在战争年代留下的足迹,讲自己如何与朴实的村民友好交往,常常得到他们一袋番薯、几个木瓜的馈赠……她真心爱这里的山泉水,爱这里的村民们,爱鹧鸪山和整个增城。那天,我们一行文友就在她满含爱意的讲述中领略了这个山村的各种美。
我不由得想起千年前南唐李后主国破家亡时泣血而成的词句“梦里不知身是客”,以及后人衍伸出的下一句“直把他乡作故乡”。其中的悲伤和哀痛,该有多深多长!而如今华夏大地上许许多多的外来务工者,心头固然萦绕着离别故土、思念亲人的缕缕乡愁,但大多能高铁驰骋、想回就回,若是留在他乡谋生定居,也是出自深思熟虑后的选择,不乏乌莉萍这般成家立业、和谐安定的例子。在莉萍的散文中,有“春天——童年记忆”的思亲思乡情结,更有倾注深情的增城之恋,她是乐把他乡作故乡的啊。
这样的增城,这样的鹧鸪山,这样的清泉水,这样的新、老增城人!我的增城缘就这么在不经意间慢慢加深,如鹧鸪山的清泉汩汩流淌,透亮晶莹,可口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