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州惠城区桥东街道三面环水,北面东江,南面西枝江,西面是东江与西枝江的交汇口,这块土地像陆地调皮地探出江河的触角。我常沿着东江边漫步,从水东街走到东江沙公园。一路都能听到江水拍击江岸的声音,一波接一波江水带着活力和激情汹涌过来,拍打岸边后又折回江中,激起的浪花在岸边飞跃,激荡的声音蕴藏着力量。
西枝江边就安静多了。走在西枝江畔,江水缓缓流动,沉静无声,我的脚步会不由自主地放慢,有时若不是特意去看那一江碧水,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在江边。街道也如西枝江水般安静,车流量小,常有人骑着自行车静静路过。连店家都不是喧闹的,老客家菜馆里吃饭的人不多,进去的客人大都是点上几个招牌客家菜,简单安静地品着。便利店的店主也是默默无声的。晚上,河边灯光昏暗,在树影的烘托下更是幽静,倒是有情人相偎漫步轻轻耳语的好地方。
到了东新桥,两江汇合了。在这桥底下,蓬勃而来的东江水与温柔流淌的西枝江水会师。东江水恰如精力充沛情感外露的母亲接纳温柔娴静的女儿,两江相会后,又一往直前讴歌而去。
在东新桥上看水,别有一番风味。面朝西枝江,西枝江水温柔恬静,缓缓而来,江边的绿树整整齐齐排着队,车道幽静中透着古韵,水东街灰砖白墙,古朴中透着历史感。面朝东江,两江水汇合后,向西南奔涌而去。合江楼伫立于东江边,几千年来守望着这座城。千年前,一代文豪苏东坡曾寓居于此,并写下《寓居合江楼》:“海山葱茏气佳哉,二江合处朱楼开。蓬莱方丈应不远,肯为苏子浮江来。”东坡站在这合江楼,思绪飞到了蓬莱方丈。东坡早已不在,水奔流了千年,楼屹立了千年。我不觉想起孔子“逝者如斯乎,不舍昼夜”的叹息。沿江向远处眺望,江面开阔,两旁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欣欣向荣。我不得不感叹城市的灵动就在于水。
江边低矮的旧民房,光滑透亮的老街巷,最有人间烟火味。巷子里卖杂货的小店依旧保有从前的样子,与充满现代气息的便利店不同,它显得随意。收银台是一张旧式的长木桌,置物架也是木的,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瓶罐里装有红糖、白糖、瓜子、花生等干货,还有家常用的油盐酱醋,旁边还会有几个大纸箱,里面放的多是小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店里灯光略显昏暗,即便是白天,也因房子间隔距离不宽、巷子深长、房子年代比较久而略显暗淡。店的入口处常放一张方桌,一到饭点,一家人便聚到门口吃饭,生活气息很是浓烈。
正对桥东市场路口的江边,如今还有渔船停靠。船舱被裹得很严实,只留下一个小出口,遮盖在船舱上的各色雨布,远看像衣服上的块块补丁,这舱就是渔民的家。清晨,江上的白雾还未散尽,渔民们便驶着船出发了。傍晚时分,渔民们带着他们一天的收获回来了。他们脸上挂着笑,手脚麻利地拴好船,便开始把打到的鱼虾搬到岸上来卖,渔船上的狗跟在主人身后走来走去,忙碌而兴奋。这个时候,居住在沿江的人们蹬着拖鞋,慢慢悠悠晃荡到江边来买河鲜了。活蹦乱跳的鱼虾跟东江的滚滚波涛一样充满力量。他们在江水里遨游自在惯了,突然在这小小竹筐里挤成一团,当然是有些躁动,带点脾气的。这些来自江里的小生物,不用多久就会被买主带走,变成餐桌上的美味。江边人家就是被东江这个大粮仓养育,无论什么年景都饿不着。他们过得悠闲惬意,一年一年被江风吹白了头发,吹皱了脸。
如果说江水是自由而洒脱,终将奔腾而去,那么湖水则是安静淡定,清澈平淡静静流淌,微风经过才起丝丝涟漪。惠州的西湖最是迷人。湖边的柳树亭亭玉立,婀娜多姿,湖水如羞涩的少女,你多看她一眼,她都会不好意思地微闭双眼,在树影的衬托下清纯中透着娇羞。九曲桥连接孤山和点翠洲,桥有九个呈直角的弯道,曲折迂回。最妙的是黄昏漫步九曲桥,湖水在脚边轻拍桥廊发出微响,声音里透着湖水的欢乐。我的心也雀跃起来。放眼望去,湖水在青翠的树木的环绕下,底色是清绿的,而此时湖水,又笼罩在温柔的淡桔色的霞光中,水天相融,宁静温柔,心也跟着变得温柔。微风轻轻吹起,湖面细细的涟漪从远处缓缓过来。孤山上的泗州塔,屹立在苍翠中,这座明朝时重修的塔,与湖水相伴了600多年,依然挺拔高耸,庄严肃穆。傍晚时分,塔影入湖,湖光袅袅,塔影与湖水轻轻碰撞,悄悄耳语。湖中零散地漂着游船,在湖水中轻轻晃荡,像微醺的路人。
鳄湖中有个岛是白鹭的天堂。从湖边远远望去,岛上的树木像披了一层白纱。而时不时有白鹭朝天空飞去,湖便变得生动。白鹭是美的,雪白的羽毛,细细粉嫩的腿,曲线优美的颈,长长的米黄的喙。它们常常在湖边欣赏自己水中的倒影。白鹭不怕人,它们常常单脚站立湖边,神情淡然,像是享受平静的时光,根本不在意旁边的你。湖中有一池莲花,每年夏天,荷花探出水面,在绿意盎然的荷叶的映衬下,像粉色少女,微风轻轻吹过,在湖面翩翩起舞。当莲蓬应时而出,那丰满的莲子撑满了莲蓬,丰收的喜悦笼罩湖面。若是雨过天晴,荷叶上闪烁着水珠,晶莹剔透,此时,一只白鹭飞来,轻轻划过湖面,湖水漾起波澜,这像画一样的景致,如何不让人心动。惠州人爱依西湖而居,或许是湖水恬淡平静,能给予我们含蓄超然又充满诗意的生活吧。
水,从来都是一个城市的灵魂。一个城市发展的最初,常是依水而生。水润万物,更是养育了繁荣灿烂的城市文化。惠州,最初就是依江湖而建。依水而建的城,依水而居的人,这城,这人,这生活,既有婉约宋词的浅斟低唱,灵动婉转,又有写实元曲中的人间烟火味。漫步城中,在古老与现代和城市与人文中穿梭,百转千回,我们终会发现藏在这座城市街头巷里的脉脉温情。
scro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