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蟾《天朗气清四言诗帖》局部
■刘寿堂
（广东省书法评论家协会副秘书长）
同是宋代岭南书家，刘昉虽然早于白玉蟾留下了《诸家题唐范隋告身跋》，但是我们却将白玉蟾视作“岭南学者书法的开山鼻祖”，主要原因是刘昉此作仅为岭南“墨迹流传”承续的源头，而其书法艺术价值却难以跟白玉蟾流传后世的三幅作品相提并论。他的道学、诗词、书画造诣之深厚，于后世影响之巨，都是刘昉难以比肩的。
一、世路之难及散发抱素月
白玉蟾(1134-1229)，原姓葛，名长庚，字如晦，著述极丰，道教南宗内丹理论家。他少时便表现出众，聪颖敏悟，饱读经典，绝伦超群，得其祖父悉心教导。十岁左右，其祖父、父亲相继亡故，母亲改嫁，不久母亲又去世，他遭到继父驱逐。这样的家庭环境犹如雪上加霜，让他内心特别苦闷，对人生之无常深感悲慨。他少年时的艰辛与坎坷，为其后来专心研读道教经书、仰慕道教的长生不老炼丹之术、醉心于神仙法术作了铺垫。
16岁时，他立志专心从道，开始离家云游四方。宋代，崇尚道教的人要外出云游，一路上经历很多困苦磨难。为此，他在《次韵紫岩潘庭坚》中写道“人情不似吴笺厚，世路常如蜀道难”，这样艰难的出游活动，他内心里是怎么想的呢？他在《少年行》这首自作诗中进行了生动的描写：“寸心铁石壮，一面冰霜寒。落笔鬼神哭，出言风雨翻。气呵泰山倒，眼吸沧海干。怒立大鹏背，醉冲九虎关。飘然乘云气，俯首视世寰。散发抱素月，天人咸仰观。”从诗中我们不但可以看出他这种云游岁月背后遭受的流离之苦，而且可感受到他乐观和昂然进取的人生态度，为了“心中的道”，这点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呢？只要“散发抱素月”，纵使是天人也必定“仰观”。这样的坦然和淡泊，已经跟道教的精义不谋而合了。
二、诗词造诣为其书法积蓄内功
白玉蟾长于诗文，《白玉蟾全集》收录了诗1200多首、词30多首。总体来看，他的诗词有以下特点：学识广博、道家本色、飘逸洒脱、景奇意深、情浓多体。他的诗词融汇了他广博的学识，及“三教九流”之长，纪晓岚评价他“综罗百家，广博精微”。正如近年海南定安县新发现的他的一曲《道情》：“白云黄鹤道人家，一琴一剑一杯茶，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人间桃李花……”这是典型的仙诗韵味。这样的诗词造诣和四方云游的经历为他的书法创作积蓄了内功。
三、三幅书作开岭南学者书法风气之先
白玉蟾没有流传下论述书法的诗文，但他有论画的诗歌。如《画中众仙歌》云：“献之兴来拈起笔，笔如解飞自钩掣。一幅素绢如片天，雪翎欲起凌苍烟……鲁直嗅之嫌无香，幻出江南烟水乡。”歌中提及王献之和黄庭坚之名，说明他的书法创作是有意识地取法前人书法经典，具有明确的创作追求。关于他的绘画风格，陈永正先生《岭南书法史》言“白玉蟾亦善画竹，书画同源，故白氏当吸取画法入书，其草圆美处当似梅瓣，劲峭处当如梅枝竹干”。这充分说明，白玉蟾的书画达到了一个相互融合、齐头并进的境界。
可惜的是，白玉蟾流传下来的书法作品仅有三幅。首先看他的行书《仙庐峰六咏》，自书七言绝句六首。有论者评道：“（此卷）写得天骨开张，字势雄强，结体奇峭，骨力劲拔，将颜筋柳骨同《瘗鹤铭》的清高闲淡、舒展奇逸融为一体，显得气格十分高古。”笔者以为，《仙如峰六咏》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取法颜筋柳骨及黄庭坚的劲健笔意，实际上既是他作为一位学者书家对前人书法传统的有意借鉴，字里行间又呈现出一股浓浓的学者味和书卷气，这幅作品的意义在于它开启了岭南学者书法的序幕，也是他超出另一位更早的宋代岭南学者刘昉《诸家题唐范隋告身跋》书法价值的原因。
白玉蟾草书《天朗气清》四言诗卷。经过比对，笔者认为，《天朗气清》跟北宋末宋徽宗的草书《千字文》颇有相近的笔意，包括整体面貌都有很多相似之处。宋徽宗的草书《千字文》在许多地方采取了横向取势，突破了行距局限，特别是笔势的奔放飘逸，线条的流转腾挪、粗细搭配等诸多方面都要早于他的此帖。是否可以推测，宋徽宗早年在岭南端州（今广东肇庆）度过，而白玉蟾的书法借鉴了宋徽宗亦未可知。当然，此帖本身篇幅很小，字径不过4厘米，是一篇小品书法，难以比肩宋徽宗《千字文》的鸿篇巨制，但仍不失为一篇杰构，特别是文词内容与书法线条，契合得非常完美，对当代书法创作亦有许多可资借鉴处。
最后看他92岁时的行草作品《足轩铭》，是他给友人周耎长高士所书。此作字间连笔处极少提笔，而是圆转中锋直接带出下一个字，如此而来，通篇感觉宁静圆融，是草书的又一境界，也是白玉蟾晚年洞彻生命真谛之后的自然流露，更是学者书家“人书俱老”的风格写照。这篇作品给后世书家的启发更大，如元代的康里子山的《唐人绝句六首》，还有清代八大山人朴茂圆浑的简静笔意，在此作中都可窥见端倪。
道家思想的根底和洒脱不羁的性格成就了白玉蟾“学者书法”开山鼻祖的精髓内核，而其深厚的学养和广博的交往游历又开拓了其书法创作的视野，丰富了其“学者书法”深厚的人文内涵。
名家创作
■童志雄行书五言联
童志雄行书五言联：“花雨游鱼乐，柳阴鸣琴和。”（古联语）规格：138x34cmx2
童志雄，字湘卿，湖南湘乡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广东省书法评论家协会副主席，深圳市书法家协会顾问，深圳市艺术研究会副会长，广东省艺坛书画院院长，湖南省褚遂良书法院院长。
创作札记：读书、练字、闻香、品茶、听琴、会友，这便是我的日常生活。读得美文或偶得佳句则吮墨挥毫，一任自然，把心情挥洒在纸上。将笔墨、技法服务于性情和诗词意境的表达，是书法技与艺的融合，使作者的学养、情怀得到充分的诠释，谓“书为心画”。
